神秘學寓言：《開悟者和小鬼》(下)

延續上一篇 : 開悟者和小鬼 (上)

然而，開悟者轉身看著年輕人，溫和責備道：「年輕人，」他低語著，「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帶這位年輕女子來這裡的，但她實在非常可愛，我必須保護她，以免她受到不值得的人的傷害。」

那位笑嘻嘻的年輕人自言自語地說：「那位狡猾的老色狼。」他也聽到主人遠處的笑聲在自己的思維中回響。「我非常樂意將她交給你神聖的照顧。」他流利地回應，「她將非常願意在你的祈禱和奉獻中為你效勞。」

「正好相反，」開悟者回答。「她將成為我妻子的好伴侶。」

「妻子？」這位矮小的年輕人驚訝地說道，憤怒和驚恐同時交織在他的聲音中。整個小鬼從他捲曲的角尖到硫磺色的腳底都驚呆了。這個人不是聖人，而是一個騙子；他公然展現了需要伴侶的弱點。誰曾聽過這樣可恥的話語？這違反了禁慾主義的一切原則，包括髮型、服飾、貞潔和自我苦行，而他的主人曾在世界各地的牧師和聖人身上，花費了數千年的時間來深入研究。小鬼被這個回答嚇到，目瞪口呆地望著開悟者，而在這過程中不經意地露出了他的黑色毒牙。

『親愛的，』開悟者叫道 : 『我們有客人。』

一位像皇后般的夫人走來，小鬼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人。這位開悟者的妻子有著金色甜美，完全遮蓋了撒旦女妖的巫術迷惑。她不是一個陷入巫術的狡詐女巫，而是一個光明、敞開心扉的存在，擁有和諧的比例、寧靜的力量和純真。她高貴的氛圍使她簡潔的服裝充滿了優雅和女王風範。她溫柔的目光以無法形容的平靜觸摸著靈魂；她的聲音活潑歡快，令空氣活躍起來；她微笑的藍眼睛打破了惡魔狡詐的面紗，讓他黑暗的心靈感受到她純潔的魔法。小鬼探索他混亂思緒的每個角落和縫隙，試圖侵蝕這個女人；因為在地獄中，眾所周知，一個極惡的女人只需眨眼間，就能使最優秀的男人變成邪惡的怪物。但這個女人所散發的溫暖愛意，卻是包容一切和無條件的。她那睿智的眼睛充滿歡笑，而柔和的凝視將小鬼的血凝固成冰。令他感到痛苦的是，他感受到開悟者和他的妻子之間的完全理解；當她帶著裝腔作勢的女妖進入他們的房間時，他知道自己再次失敗了。

別西卜也看到了這一刻，如一座憤怒的火山爆發，他的獠牙咔噠作響，一股硫磺味的詛咒從他扭動的嘴唇中爆發出來。

『我的至高女巫！』他吼道。『難道這位誘惑人的女王和邪惡情婦，就這樣被貶為普通的廚房婦人？』『小鬼！』他命令道：『給予他最強的誘惑，如果你再次失敗，你可以和你的皇冠寶石永別了！』小鬼收到了訊息，於是他將全世界的誘惑都帶給了開悟者。這將是一次真正偉大的魔法行動；創造一個全面的誘惑，直到受害者屈服。他將提供絕對的力量，以掌控整個世界和其中一切。小鬼取出一個巨大的紅色瓶子，以極快的速度搖晃它，希望這種誘惑最終能將開悟者推向地獄。

『這是我最昂貴和最獨特的樣品。這個瓶子包含了魔法成分的組合，能讓你完全控制大自然的每一種力量。這裡 … 拿去吧 !』

『不，謝謝你。』開悟者回答說。

『看著我，先生。』小鬼繼續說。『我將首先展示一些較小的力量，如大地震、海嘯、金融崩潰和毀滅性的全球流感大流行，這些力量將 — —

『真是一個非常令人不快的瓶子。』開悟者打斷了他的話，阻止小鬼打開瓶子。小鬼目瞪口呆地盯著他的受害者，然後才意識到他過於熱切反而揭示了他的真實意圖。但一想到別西卜會對他做什麼時，他就渾身發抖。

『但這只會在有惡意的人手中才會如此，』他怒吼著說，『而在你的手中，一切將會美好無比。想像一下你可以做些什麼……好事！』他在「好」這個詞上有些結巴，似乎這個詞對他的聲帶來說是一個難以跨越的障礙。『將不再有疾病，不再有戰爭，不再有貧窮，不再有死亡，而是每個人都擁有難以想像的財富和幸福！』

『但也將失去進化的機會。』開悟者平靜地補充說，『沒有變化和混亂同樣糟糕。』『但是，尊貴的先生，請您想一想！您可以讓這個世界變得更……更美好。』這個詞似乎也帶來了像前一個詞一樣的困難，但他勇敢地繼續努力。『您可以成為這個世界的仁慈皇帝。您可以改變所有生物的命運！可以贏得每個人的崇拜和掌聲。每一個生物都將屈服於您。每個人都將愛戴您！你的仁…仁慈，仁…仁慈，仁…仁慈將統治-』

『停下來！』開悟者喊道。『夠了！我對物質力量的短暫泡沫不感興趣；世俗的王座只是愚者的腳凳，而王冠只會腐蝕最優秀的人。你的袋子裡有一些非常奇怪的樣品，帶著強烈的硫磺味。你的主人真的能把整個世界都交給我嗎？這個世界是他的嗎？這是一個極其划算的交易，將一切都交給我嗎？」他嚴肅地點了點頭，輕聲重複著：『是的，這是極其划算的交易。』

小鬼得意地笑了。『先生，我的主人是一個非常慷慨的人。』

『但是，』開悟者繼續說 : 『他是透過誠實地方法獲得這一切嗎？』

小鬼畏縮了一下，然後在一瞬間邪惡狡猾地回答：『先生，他可能從小偷那裡得到了一些他的 … 呃…寶藏 … 但是是以一種完全誠實的方式。』

這位開悟者觀察到小鬼的狡猾，悲傷地低聲說：『唉，很少有人能抵擋魔鬼的花言巧語。』他大聲補充道：『你會讓我也成為小偷嗎？我現在要展示我的一點魔法，因為你答應給我力量、愛、名望和財富。』他指著下面 : 『還有整個世界。』

在這個高處，芳香的空氣為內心帶來平靜，為心靈帶來歡樂，遠離了人間的嘈雜；於是，開悟者通過他的小鬼向魔鬼挑戰。

然而，突然間，這個地獄小販發現自己被送到一個廣闊的地方，那裡有兩個耀眼的太陽，它們閃耀的光芒填滿整個天空。伴隨著從未在凡世聽聞的壯闊交響樂漸增的聲音，他蝙蝠一般的耳朵劇痛不堪；熔化之光的河流在他周圍迴旋，灼痛他的眼睛；他的地獄感官受到震撼，使他腳步踉蹌，蹄子踢踏，被引領穿越一片又一片美麗之地；他的黑色心臟幾乎從敞開的口中跳出。最後，他的形體完全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金色的空間；一個永恆的天堂，由旋轉的星星、奔流的星系和無盡的世界構成；不勝枚舉。現在，他的蹄子和爪子戰抖著，飄蕩著，遠遠超越了貝利亞的幫助範圍 — 他是一個極度虛弱、驚恐的小鬼，他的無窮詭計已被開悟者更大的魔法擊碎，他揮舞的只有神才賦予的力量。

於此刻，交響樂漸弱，轉為低沈的旋律，而深邃的寂靜進入這片天上的領域；因為開悟者沉浸在他如天堂的冥想之中，並在這金色的空間中帶走了極大的平靜。他的心靈飛越得越高，而可憐的小鬼在他身後翻來覆去，進入一片人類從未見過的光輝中。然而，這名困惑的隨從只聽到一陣陣嘈雜雷聲，折磨著他混亂的殘存感官，而他凸出的眼睛因照射的炙熱光芒而流下淚水。這個純淨宇宙的所有美德都無法使這只焦炭般的飛蛾升華，他痛苦地四處亂竄，哀嘆他的不幸，呼喚他的主人貝利亞來拯救他。但他的魔鬼陛下無法聽見；因為他們之間的鴻溝已經如此之大，以至於就算魔鬼動用了他所有的詭計，也無法解開僕人為何消失的謎團。

與此同時，和平的高潮達到了完美的平衡；所有的旋律匯聚成一個響亮甜美的水晶和弦 — 每顆星星都是它溫柔力量的回聲，直到整個廣闊的空間被神的神聖名字所榮耀。然而，受驚恐的小鬼在無邊無際的光之海洋中，變成了漂浮的灰燼，一個可憐的煙塵，其誘惑力已經減弱殆盡，但他仍然抓著他那廉價的魔法袋，完全迷失在開悟者神聖的冥想的宇宙帝國中。然後，這位別西卜的後代看到了智慧的活動；因為這位神的強大魔法師現在在冥想善的目的，而善的光芒在小鬼驚訝的目光中綻放。透過發光的天穹，出現了一個天上幾何學，它將所有的東西都協調成一個神聖的統一體。他看到了排列太陽和行星的旋轉圖案，並看到了如此豐富的財富，以至於他主人提出的所有誘惑都成了乞丐閒暇夢想的垃圾。這些所有的宇宙財富都讓可憐的小鬼眼花繚亂，他完全失明了，瘋狂地摸索著來尋找立足點，直到在自己的蹄子下面感受到穩固。空靈的魔法立刻消失了，他發現自己不雅地躺在開悟者的腳下，而他原本完美無瑕的西裝現在破爛不堪，其廉價的咒語從他無精打采的手指上掉到地上。

聖人睜開眼睛，對著心煩意亂的小推銷員微笑。『你是否要向我推銷一些東西？』他親切地問。『關於把這個世界和它所有的財富和力量都放在我的腳下？』他停頓了一下，笑了笑 : 『而且一切是出於你主人無限慷慨的友誼，只要我忠於他並實現他的願望。我想知道那些接受你提議的人後來怎麼了？』

他沒得到回答。小鬼已經消失了。這個小推銷員的突然消失只留下淡淡的硫磺和廉價鬍後水的氣味。

黑暗王子邪惡地盯著顫抖的僕人，這種邪惡足以讓任何自尊心強的暴君出賣靈魂以換取。在他銳利的眼光下，小鬼所經歷的神聖領域幾乎修正了他的畸形，並散發出一種神聖的氛圍；而他的主人卻嗤之以鼻，覺得這氣味難以忍受。他匆匆一瞥那破爛的路易威登包和已破爛的魔法道具，這些東西都跟著小鬼急速下墜，現在亂七八糟地浮在一池熱氣騰騰的硫磺岩上，而先前他的僕人還在這兒歡鬧地打滾。

「你已經變得扭曲了！完全扭曲了！」他怒吼，於是把這可憐的傢伙扔進了地獄最深處的深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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