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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戒人物的象徵意義

弗羅多能被視為尋求解脫和啟蒙的高我,而咕嚕則是他的小我

正如我們在之前的文章中看到,甘道夫是「秘火的僕人」,是眾神(或稱瓦拉 Valar)的直接信使。作者托爾金 (Tolkien) 在他的一封信中寫道:『然而甘道夫必定不是一個人類或霍比特人。因此,沒有精確的現代術語來說明他是什麼。我敢說,他是一個投生的「天使」,嚴格說來是一個信使 (angelos)。』後一個詞在希臘語中是「信使」的意思,托爾金用這個詞證實了他是一個神聖信使,就如同《金黃星》(The Golden Star) 中涅特魯-赫姆(Neteru-Hem) 所扮演的角色。在《魔戒》書中,他並不像導演彼得-傑克遜(Peter Jackson)的電影所描繪沉迷於與索倫的僕人們拳打腳踢,或像卡通裡的超級英雄一樣揮舞著他的魔杖!他在面對各種衝突時,他提供的幫助是激勵、鼓勵和明智的建議。在一些罕見的情況下,他確實會參與對抗敵對勢力,但他是作為一個領導和發起者,而不是積極的戰鬥者。

巫師薩魯曼 (Saruman ) 也是一名信使,而且在故事的一開始,他的力量高於甘道夫;但他陷入了「黑暗」,並利用自己的能力摧毀主角一行人,以追求個人力量和自我膨脹。其中一個能力包括催眠術,或稱「暗示」的魔法力量;他在故事中多次使用這種力量,並取得了巨大的效果。 但最終他失敗了,甘道夫說:『但是你,薩魯曼,我太瞭解你了。 我對你的論點和行為保有非常清晰的記憶,比你想像的更清楚。看哪,我已不是被你出賣的灰袍甘道夫,我是死而復生的白袍甘道夫。你現在沒有顏色了,且我將把你逐出教團和議會。』在書的後半部分,佛羅多與被打敗、沮喪的薩魯曼之間進行了一次談話;而薩魯曼的僕人恰如其名的稱為「巧言」(Wormtongue),曾試圖用隱藏的刀刺傷佛羅多,但沒有成功。『十幾個霍比特人在山姆的帶領下,吶喊著躍上前去,並把這個惡棍撲倒在地。山姆拔出了他的劍。「不,山姆!」弗羅多說 : 「即使是現在也不要殺他。因為他沒有傷害我。無論如何,我不希望他在這種邪惡的氛圍中被殺。他曾經是偉大的,曾是我們不敢舉手反抗的那種高貴的人。但他已經墮落了,治療他的方法超出了我們能力的;但我還是想放過他,希望他能找到治療方法。」

『薩魯曼站了起來,直盯著弗羅多。他的眼裡有一種奇怪的神情,夾雜著驚奇、尊敬和憎恨。「你長大了,半身人,」他說:「是的,你長大了很多。你是睿智的,也是殘忍的。你奪走了我的甜蜜復仇,現在我必須帶著痛苦離開,因為我欠了你的憐憫。我討厭它和你!』這位最強大的人曾因驕傲和自我意志而墮落,而眼下最卑微的人因智慧的偉大而崛起。然而,正如弗羅多告訴我們的那樣,即使是最邪惡的人或神靈,如果他們仍渴望被「治癒」,是有可能達成的。這確實值得思考。

在書中的所有人物中,弗羅多背負著魔戒這個最沉重的負擔,他也經歷了最大的變化;他最終變得更像一個精靈,而不是一個霍比特人。當他通過我們之後要討論的「都林之門」(Doors of Durin) 時,這可以說是他啟蒙的重要一步;這個啟蒙過程使於他勇於接受攜帶魔戒這個任務,直到他將此帶至當初鑄造它的大火中銷毀。他的任務始於夏爾 (Shire),當時甘道夫像他解釋了一些必須要做的事情和原因。『我真希望能摧毀它!』弗羅多喊道,並補充說:『或者,讓它被摧毀。但我不適合做這種危險的任務。』 如果我們考量到「魔戒」在某種程度上象徵著小我、以及它誘惑和欺騙我們的力量,那麼當我們看到,佛羅多既想要擺脫它、卻又不想讓自己處於危險時,是不是聽起來很熟悉且人性化呢 ? 我們希望能掌握自己的小我是一回事,而真正承擔起這個任務又是另一回事。 因此,當佛羅多告訴甘道夫:『但我覺得自己很渺小,而且感到非常絶望,敵人是如此強大和可怕。』這句話時,這並不奇怪。在我們沒有學會控制小我之前,情況也是如此。我們將在稍後討論咕嚕的性格時,回到關於這兩個自我的主題。

在這本書稍後發生的愛隆會議 (Council of Elrond) 上,佛羅多終於意識到了他的任務的艱鉅性。『所有會議成員都坐著,目光低垂,彷彿陷入沉思。一種巨大的恐懼籠罩著他,彷彿他正等待著某種早已預料到的厄運宣判,同時又妄想著這種宣判終究不會被說出。一種壓倒性的渴望充滿了他的心,他希望能回到瑞文戴爾,並在比爾博身邊休息並保持平靜。最後,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開口,並在聽到自己的聲音時感到驚訝,因為彷彿有別的意志正在使用他微弱的聲音。他說:『我會帶上魔戒,儘管我不知道路。』這些話多麼有力而動人,並且充滿了隱藏的意義!這使我們想起很久以前聽過的其他話:『還未看見卻相信的人是有福的。』(約翰福音20:29)。『人若要跟從我,就當捨己,背起他的十字架,跟從我。』(馬太福音16:24)。「十字架」或「戒指」都代表同樣的東西;即人的身體和小我。只要我們活著,我們就必須背起這個重擔,不管是走向榮耀和解脫,還是走向奴役和黑暗,選擇權在我們。

本書中有個最神秘的人物,那便是湯姆·邦巴迪爾 (Tom Bombadil),我們在本調查的第一部分簡要地提到了他。托爾金在一封信中寫道:『即使在神話時代,也必須有一些謎團,因為謎團總是存在。因此湯姆-邦巴迪爾就是一個(故意的)謎團。』 他這是什麼意思?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,我們需要先區分這個角色的兩個不同起源 : 第一個所謂的「湯姆-邦巴迪爾」只是隻相當愚蠢的荷蘭玩偶,是托爾金的第二個兒子邁克爾 (Michael ) 所擁有的,而且還被他的哥哥約翰 (John) 衝進了馬桶(!);第二個湯姆-邦巴迪爾才是出現在《魔戒》中的神秘人物。 我們很高興地說,這個娃娃最終被救出來了,而且沒有因為它的不愉快的洗禮而毀掉!這促使托爾金寫了《湯姆-邦巴迪爾歷險記》,並於1934年發表在《牛津雜誌》上。他後來向出版商建議,可以將邦巴迪爾的故事擴展為《霍比特人》的續集,但出版商對此無動於衷,於是湯姆第二次復活,出現在《魔戒》第七章。托爾金承認,一個孩子的玩偶在他筆下演變成了《魔戒》中具有深刻神秘性的角色,也是相當讓他感到困惑轉變。在他早期的一封信中,他稱邦巴迪爾是一個「(正在消失的)牛津和伯克郡(Berkshire) 鄉村的神靈」,同時承認他之所以不能將他抽離《魔戒》中,是因為他代表了更大的東西,儘管他不願太仔細去講那是什麼。

我們對於托爾金的說法並不感到驚訝。這也可能是導演彼得-傑克遜將湯姆-邦巴迪爾排除在其電影之外的原因之一。湯姆既不是精靈、矮人、人類也不是霍比特人,他也不是像甘道夫和薩魯曼那樣的巫師;那麼他是什麼?在《魔戒》第七章中,弗羅多向湯姆展示了魔戒。『然後湯姆把魔戒戴在他的小手指末端 ... 一會兒,霍比特人沒有發現任何奇怪的地方。然後他們驚訝的倒抽一口氣。湯姆沒有任何消失的跡象!』弗羅多對此感到非常困惑,他想知道湯姆是不是在耍他,於是自己戴上了魔戒,很快就消失了。但湯姆不同於霍比特人之處在於,他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隱形的弗羅多從他們身邊悄悄走過。事實上,書中沒有一個角色不受魔戒的影響。即使是甘道夫也不能倖免于它的力量,因為在本書稍早的時候,當弗羅多要把魔戒給他時,他驚呼道 : 『不要引誘我!因為我不希望變得像黑魔王本人一樣。』在書的後面,當弗羅多在羅斯洛立安(Lothlórien)要把魔戒給凱蘭崔爾(Galadriel)時,她也拒絶接受。然而,魔戒到了湯姆·邦巴迪爾就失去了誘惑人或使人腐敗的力量。我們該如何看待這個問題呢?湯姆是誰?

托爾金本人在書中提供了這個謎團的關鍵,他提到湯姆是『森林、水和山的主人。』第七章中多次提到「主人」這個詞,一般都是大寫的,所以我們可以認為它本身就很重要。當弗羅多問邦巴迪爾他是誰時,他的回答很有啟示意義。『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嗎?這是唯一的答案。告訴我,你是誰,獨自一人而無名字?你是年輕的,我是老的。我是最年長的。在河流和樹木出現以前,湯姆就在這裡 … 他知道星星下的黑暗,當時它是無畏的;是在黑魔王從外面到來之前。』因此我們可以說,湯姆是一種力量的擬人化,這種力量既在中土世界之內,也在中土世界之外。如果他再多說一句,就等於要闡明托爾金不準備「仔細探討」的「更大東西」的性質了。

我們還瞭解到,湯姆是一個偉大的歌唱者。他正是通過歌聲來發現並解救了霍比特人,後者被老森林中的邪惡柳樹困住了。後來,當他們被古塚屍妖(Barrow-wights,已故勇士的邪惡影子 ) 囚禁時,又再次是湯姆的歌聲拯救了他們。事實上,英國古老的德魯伊人自稱為「歌唱者」,湯姆的歌聲讓我們想起了德魯伊人是如何將話語用於魔法用途,而使德魯伊人廣泛受到凱撒大帝和其他人的尊重。在《英國德魯伊的神話和儀式》中,我們可以讀到一位偉大的德魯伊酋長辛維林(Cynvelyn)的故事,他宣稱 : 『那些我所譜寫曲子,如果由我來歌唱,魔法咒語就會出現。』換句話說,如果他像書中的邦巴迪爾那樣唱歌,那麼魔咒就會湧現,使得囚禁霍比特人的荒塚石頭滾洛下來。古塚屍妖也會唱歌,但他們的歌聲是一種黑暗的魔力,能將霍比特人與他們束縛。所以我們再一次看到,托爾金不自覺地重現了許多神秘科學的真理,並以受到啟發的方式加以展現。

弗羅多和咕嚕:高我和小我

那麼咕嚕呢?他在許多方面都是書中最複雜的人物,是一個在善與惡的慾望衝突中備受煎熬的存在。在《霍比特人》中,比爾博發現了魔戒,並以憐憫和同情之心取得了魔戒的所有權;而與此不同的是,原名為史麥戈(Sméagol)的咕嚕是通過殺死他的朋友狄戈( Déagol) 而獲得的,並將其作為自己的生日禮物。在道德層面中,同類相吸,因此當他戴上魔戒,邪惡立即取得了優勢,而這沒發生在爾博和佛羅多身上。在此我們可以看到:小我對於高我仍有的相對優勢;這個優勢在一些人身上更大,在另一些人身上更小。然而,儘管咕嚕做了惡事,但他還是拯救了中土世界;要不是他在霍比特人即將戴上魔戒挑戰索倫的那一刻,從佛羅多手中奪走戒指,否則任務將會失敗,而中土世界將陷入新的黑暗時代。

如果我們將弗羅多視為尋求解脫和啟蒙的高我,那麼咕嚕可以被看作是他的小我。然而我們不應該忘記,每個自我都有很多方面。高我並不完全是好的,因為它被物質玷污了。小我也不完全是壞的,因為受到它的另一半(高我)的影響。隨著故事的展開,我們能在佛羅多和咕嚕之間的複雜關係中看到了這一點。托爾金告訴我們,在獲得魔戒之前,咕嚕是一個類似霍比特人的存在,與弗羅多並無不同。在書的後期,當咕嚕在他更好的部分(史麥戈)和最壞本能的咕嚕之間進行辯論時,他展示了自己的雙重性。我們在此進一步窺見了兩個自我或心靈之間的複雜關係和相互依賴。我們不確定托爾金是否意識到這一點或它所意味的內涵,但對於稍微瞭解兩個自我及其相互關係的人來說,在《雙塔》第四卷第二章中,咕嚕與自己進行的辯論是值得研究的。

『史麥戈答應了,』第一個念頭說。

『是的,是的,我的珍寶,』回答說 :『我們答應過:拯救我們的珍寶,永遠不讓他擁有它。 但它會走向他,是的,每一步都更接近。霍比特人要用它做什麼,我們想知道。…』

『我不知道。我沒辦法。主人得到了它。史麥戈答應要幫助主人的。』

『是的,是的,要幫助…珍寶的主人。但如果我們是主人,那麼我們可以幫助我們自己,是的,而且還可以遵守承諾。』

『但史麥戈說他會非常非常善良…』

『非常非常好,嗯,我的珍寶?讓我們保持善良…但只對我們自己 …』

『但是珍寶會信守承諾,』史麥戈表示反對。’

『那就擁有它,』另一個人說 : 『讓我們自己擁有它 ! 然後我們就會成為主人…』

『也許我變得得非常強大,比戒靈還強大。史麥戈大人?咕嚕大帝?咕嚕 ! 每天都要吃魚。……;新鮮的海裡來的。一定要吃它。我們要它,我們要它,我們要它!』

我們身上的兩個自我就是以這種和類似的方式相互爭取掌握權。有趣的是,咕嚕的慾望也就僅限於每天吃魚。在「現實」生活中,我們認識很多人的抱負也都沒有那麼崇高,從而看出他們的命運是由哪個自我所主宰的 ! 在大多數人中,有時是一個自我占優勢,有時是另一個,但爭鬥的最終結果可能取決於戰鬥者本身。德國人有一句話完美地描述了這場衝突:『與自己爭鬥是最艱難的爭鬥,戰勝自己是最大的勝利。』對於睿智的埃及人來說,他們都知曉這個內在的戰爭,引此用荷魯斯(Horus)和塞特(Set)之間的戰鬥來作為寓言。在埃及神話中,托特 (Thoth) 拯救了這兩位戰鬥者。他使 「狂暴的人」(小我)安靜下來,並洗淨「紅潤的人」(高我)。使用「紅潤」這個詞是由於紅色關聯於太陽神拉(Ra) ;拉是荷魯斯的父親,而荷魯斯在神話的一個階段中代表著高我。托特在這裡代表神聖靈魂,我們在神秘學課程的最後一篇文章中曾討論過。這就是我們內心深處的「微小聲音」,即「寂靜之聲」;我們正是通過傾聽它,從而學會了在兩個交戰的自我之間達成和平,從而使兩者都能得到解脫並得到適當的回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