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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:出乎意料的启示

开悟者停了下来,我心里冒出一大堆找不到答案的问题:「大自然是什么?人又是什么?为什么我会在这世上?我以前存在过吗?如果是,我来自何处?我存在的目的为何?一切会如何结束?」

开悟者再度读到我的心思,他答道:「如你所知,凡人是知性动物,活在他误以为是现实的梦景中。真正的人是天上的存有,是暂居于物质肉身中的灵魂。那神圣灵性的火花在这有机体中,寻找著能栽培并造就不朽之人的合适土壤,圣保罗在谈到神圣意识的火花时,便是这么说的:『所种的是必朽坏的,复活的是不朽坏的。』每个人内在的灵性之人,就是自身的上帝与救世主。人对于自身不可见的有机体,不清楚有哪些过程在展开,就算他知道,也无力指引并掌控这些过程。如一株植物般,需要靠其他元素生长。这些元素由风雨无意间带到身边,或在环境中意外发现。不过,人一旦得知自身灵魂的组成,意识到灵魂有机体中的种种过程,并学会如何指引并掌控时,他就能操控自身的成长,随心所欲地接纳或拒斥内在层面的灵力,做自己的主人,达到所谓的心灵瞬移(psychic locomotion)。他会比没有这类知识与力量的人优越得多,就像动物较植物优越一般,因为动物可以四处走动寻找食物,并选择自己要或不要,植物却只能被圈限在一地,完全靠该地的条件过活。无知者仅靠现成的条件生活,智者则能选择自身的条件。」

「这一切的目的与目标是什么?」我问。

「目的是,」他答道,「让人的灵魂享受无上喜乐,领悟到他本身即是一切,没有什么在他之外。目标则是让终归一死的凡人变得不朽,成为神圣智慧显化的完美工具。」

听了上人的回答,我仍无法掌握其真义。他提到和宇宙一样大的「灵魂」是什么?我的灵魂除了自己可见的肉身之外,还拥有任何其他的媒介或有机体吗?

我冥思之际,开悟者领我走到一扇窗边,窗外可见那座奇险秘山,他指著秘山说:「你就是从那扇门进入这座堡垒的,请看著那扇门,集中心力想著你的来时路,用灵魂之眼探索,试著穿透到山的另一边。」

我照做了,突然发现自己已站在山的另一头,就在我曾躺下休息的地方。眼前躺著一具显然了无生气的人体,我惊恐地认出那正是我的肉身。起初一切如梦,但一个念头升起,我想到自己一定是死了,那正是我的尸体。我看著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肉体,那器官与四肢,身上甚至还穿著同样的装束。帽子盖在脸上,我试著拿起帽子,却难如将山起。我的双臂没有实质的气力。我意会到自己目前的身体构造已不同于物理层面的物质肉身。

我想自己一定是死了,想到自己曾寓居于那具了无气息的粗糙肉身中,心中一阵作呕;我很高兴自己解脱了,无意返回肉身。

但内在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我,我在尘世浮沉的时间尚未结束,非返回不可。我甚至可怜起那具无助的肉体来,油然而生的同情,成了一股强烈的拉力。我感觉自己被拉向那具肉体,正要失去意识之际,上人的声音将我拉了回去。我像刚从梦中醒来似的惊醒,开悟者站在我身边,刚才的景象已消失。

「现在知道了吧,朋友!」他说,「你的肉身与你的灵性有机体(或称星光体)是不同的。神圣灵魂有多种媒介,能用以运作并显化力量。」

「但为什么,」我问,「科学界无法辨认出这些?」

「因为自负,」开悟者说,「科学家一直以来多半不屑讨论这类问题,认为不值一哂。他们偏好认为人死了就万事休矣,不承认在大自然的广大天地中,仍有他们不知道的事。神学家提出的理论也不比科学家好多少,因为他们相信——或宣称自己相信——人是最终状态下的完整存在,有充分的意志自由,只因自己品行不端,才不得不受缚于这座星球。不仅如此,他们认为只要人一生虔敬,又或作恶多端但获得了上帝的宽恕与垂怜,那死后他就能成为天人,进入天堂,永远活在享用不尽的喜乐境界。」

「凡是能独立思考的人如今都同意,对于渴望获知真理的人来说,这些理论都不甚令人满意。但也无法证明或反驳这类假设。大众则是不假思索,他们捐钱给神职人员,就是要他们代自己思考。

「自《秘密教义》(The Secret Doctrine)出版以来,科学家与神学家的见解基础都遭到动摇。古人都知道以下真理,但在现代物质主义中几乎全遭遗忘:人并不是最终状态下的存有,仍会近一步的有机发展;人的身心其实会持续变形与变化,且转变依赖基质,因为力无法脱离基质存在。如今这已成了举世皆知的道理。这一再向科学家显示的事实是,科学仅能说明人类这个神秘存有的一小部分;科学家仅知其外在表象、人类的外壳,但对于活跃在肉身皮囊下的运作,却一概不知。狂妄的神学家相信,人类会获得永恒至福或诅咒,端看福报厚薄,但正义不能与上帝隔开来论,人的拯救取决于他自身的灵性演化。只要善用逻辑便能理解,当所有低阶、不完美的元素分解消散之后,人内在的上帝仍会继续存在。因此,若一个人内在不存在上帝神性状态,其身体消亡后,无法跃入高等境界,在世时也无法达到此境界。此境界容不下谎言。

「早在三百年前,帕拉塞尔苏斯(Theophrastus Paracelsus)就描述过印度圣哲所深知的人类基本组成,之后布拉瓦茨基(H. P. Blavatsky)与其他神智学作家又提出了历来最完整清晰的说明,足以使科学家惭愧,令教士们汗颜。一旦世人再度认识并吸收那些知识,将证明学者何其无知,神职人员身为精神导师的合法地位也将受挫。从这些知识可见,人并非一位神明,尽管有些人想像自己是。他们也许是知识巨人,但从灵性的角度来看,却可能仍是侏儒。有种法则支配物理界有机体的成长,同时也支配著灵性界的有机体。这也表明,没有哪样事物是凭空出现的,一切都有胚芽,即使不可见,也会从中生长并发育。

「就我们所知,每个胚芽、每个存有都有特定的生长条件,有的存有运用其智能活动的力量,让自己处于特定条件,或者透过无法掌控的外在因素来建立。动植物若没有必要的食物与刺激,便无法生长;智力也是如此,若没有灌输观念、刺激理性来加以吸收的话,无法增长智力。灵魂亦是如此,必须从低阶来源中,找到必要养分来培养力量,并接受智慧之光刺激,选择所需,才能成长茁壮。」

我心中再度升起生活在玫瑰十字会修道院的念头,何其愉快又有益,样样都令人舒坦,没有任何烦心事闯入。上人这么回答:

「阻力是培养力量的必要元素。如果我们进入阿尔卑斯山或美国洛矶山脉的广大松林,举目所及皆是参天松树,但那些树本身枝干不多,如船桅般直入天际,树皮灰秃,绿叶稀疏。要到树顶附近,才开始有枝干交错掩映形成树荫,并极力向高空伸展,在阳光中摇曳。这些树都是头重脚轻,生长得最好或最主要的部份是顶部,从地面与空气汲取的生命都送往了树尖。至于树身,虽然随著树的生长愈来愈粗,却发育不良,缺枝少干。因此,这些树尽管年年窜高,直到成年;但迟早有一天,凶险乌云聚于雪峰,闪电劈闪于起伏的厚云上,雷声随之出现,带水的光箭从云缝中射出,暴风骤雨从山顶扫向山谷。接著灾难就来了。头重脚轻的树因为树根不够有力,如麦田上的麦秆风吹树倒;一排接一排,跌跌撞撞地倒在彼此身上,尸横遍野堆满山腰。但在树林中心之外的边缘,有几棵松树仍孤零零地屹立著,如战线的前哨或守卫风雨不改。位处孤立,一辈子饱受风吹雨打,因而早已习惯、变得强壮。它们从来没有邻居的保护和庇荫,而不头重脚轻,树身从离地几呎的地方就生出强大枝干,直达树顶。树根深入岩缝,牢牢地抓住土壤。它们从年轻时就遇到阻力,并在抵抗中日益茁壮。

「因此,在学校、学院、大学,或在修道院的门墙之内,知识分子在风气与朋友保护下成长,与逆境隔绝,遇不到多少阻力。和思想相近的人聚在一起,生活与思绪都会变得和他人没两样。公认权威的旗帜,如波浪般在头顶飘扬,印著他们信奉且从来不敢质疑的教条。他们如此生长,无知的影子彼此交错,阻止见到真理的阳光。满脑子充斥著权威的观点,学习虚幻人生的种种细节,误以为那就是真实的生命。他们头重脚轻,因为从生命普遍泉源接受到的能量全供给了脑子,灵魂却得不到供给;位于心的品性便软弱无力;理智获得的养分太多,精神却十分贫瘠。在成年后,或许会以自己的学识为傲,但或将有一天,崭新奇特的观念出现在心智地平线上,大风一吹,教条的旗帜便纷纷倒下,他们的自尊也应声而倒。

「这条法则不仅适用于物质与知性层面,情绪领域也是如此。渴望变得坚强的人绝不能害怕阻力。他必须站稳脚跟,勇敢面对低频情绪,不被来袭的强风暴雨吹倒。他应该多逼自己与品味不同者往来,甚至与看似不友善者和谐相处,因为那才是他真正的朋友,能给他力量。应该学习包容诽谤与恶意、忌妒与对立;应该学习忍受磨难,自行评估人生的真正价值。面对的逆向影响或许会造成内心的狂风暴雨,但当大喊「安静!」时,便能命风雨平息、骇浪静止时,心中便出现了第一道曙光。工于心计、老谋深算的脑袋所放出的阴冷月光,在暖阳面前将日益淡薄,比外界更大的新世界将出现于内在异象中,心满意足地在那里生活,寻求不竭喜乐泉源,是那些只以感官生活的人所感受不到的。此后,不再需要反复推敲真理,因为心中已清楚见到了真理。此后,再也不需要饱受风雨摧残,而是在这宁静之地找到庇荫,并非害怕风雨(此时风雨已伤不了人),而是因为自己的能量已全然投注于那觉醒不久的精神胚芽上,而不是浪费在外物上。

「弟子应该追求的是强化自身的品格,因为品格构成他真正的个体性,要使品格永远合乎神圣智慧与爱的法则。品格软弱无力的人没有真正的个体性、也不够自立,情绪一来便无法自己,受神圣本质以外的势力所左右。

「唯有达到了某种成熟境界,才需离群索居并远离所有逆境影响,此行为才变得可取有益;若明明需要世人却脱离世间,便是忘想直接登上阶梯顶端,以进上天堂罢了。让需要世人的人留在世间吧。围绕身边的诱惑愈多,若能成功抗拒,力量就会愈强。唯有能够掌控自身心智、能创造出精神修行的必要心智条件之人,才有办法超越外在条件,获得自由。若无法在自身灵魂中开发出一片天地,就需要外在世界来培养灵魂。

「因此,那些灵性发展不足的人之所以脱离世人,是因为害怕世界,非但无法与遗世孤立的豪杰相比,倒不如说是懦夫。生命之战才一开始,就弃械投降了。他们有时会遁入修道院,图的是让生活舒适些,也许还能获得前往天堂的门票。他们想像自己能过上无害但也无用的生活,借由想像中的侍奉上帝,在人生终点获得报偿。但那报偿终究也仅存在于他们的想像中。耽溺酒色的人浪费时间追求百无一用的快感,盲信者虚度光阴于一无可取的仪式与祈祷。前者行为受了现世感官逸乐所刺激,后者行为则是期望来世逸乐所驱使,无不是为了满足一己的欲望。两者的动机与道德无根本上的不同。

「灵性有所发展的人则完全不同。他们内在的神圣火花是永恒而自立自存,独立于时空相对条件之外。不会受对方激怒、受反驳刺激、因诡辩而混淆。一旦意识到自身的力量,就不再像物质有机体一样,需要感官留下外界印象来刺激,因为它本身就是刺激物,在其基质中创造世界。它是人类星光体中所有动物元素力量的主宰,这些骚动教训不了、也贬低不了它,因为它就是纯粹状态的神性本身,是永恒不变、自由自在的。」

「你的意思是说,」我问道,「所有禁欲与克己皆一无是处吗?」上人回答:

「一切取决于动机。自私自利者为了自己平步青云、财富累积而汲汲营营,终归是白忙一场;他们为了幻觉而努力,终究只会变得更加自负。不过,只有当神圣状态的意识在你心中觉醒,始悟得真我与幻我的不同,才会了解这点。

「人如果经历过这种神圣原则的觉醒,实际体验过内在生活,在自身灵魂中造访过天国并站稳脚步,就不再需要外界风雨的教诲来提供成长的阻力;也不再渴望回到尘世的逸乐与愚昧中。隐居并非出世,扔掉已成负担之物并非弃世;也不能称之为苦行,因为这未经历任何养成或锻炼过程;这也不是一种克己,并未拒绝自己不欲之物。真正的苦行者应置身于尘世的各种诱惑中;他灵魂中的动物元素仍很活跃,渴求著满足欲望,并拥有满足那些欲望的手段,但他能借由更优越的意志力克服自我的兽性。达到那种境界后,他或许就会出世,施展自己的能量,并进一步拓展灵力。他会感觉无比幸福,因为他可以在内在世界创造出自己渴求之物。他不期待未来天堂的报偿,因为天堂能给的幸福他已拥有。他不渴求其他的善,只求为世人创造更多的善。

「如果你能建立神圣智慧学院,让智性与灵性培养双管齐下,教导宇宙根本法则的真知与新科学,教导如何做自己的主人,那就是给世人的莫大益处。再者,这样的修道院还极为利于知识研究的进展。设立这类学习场所,能为世人的心智地平线带来一等星般的光芒,放射的知识之光将流溢并穿透全世界。层次比当前时代的物质科学更高远,一片崭新而高深的领域将豁然开朗,留待人们调查研究。一位自由独立的思考者,能了解公认权威的不同见解,不受任何正统科学信条的束缚,懂得自由运用所有学识研究的结果,不相信体系是坚不可摧而处处受制。这样的修道院将成为知识中心,光耀天下。如果他们自我掌控能力与学识齐头并进,不久就能达到开悟境界。」

开悟者以异常亲切的语气说这番话,仿佛想激起共鸣,诱导我出力建立这类修道学校;他的目光悲悯,仿佛对世人的无知状态遗憾不已,但教团的规定又不许强行干预人类的业。我也懊悔自己无力建立这类学院,恨不得自己变得富有,至少尝试开一间学校看看。但至尊马上洞悉了我的念头,并说:

「你错了;我们不是因为缺钱才无法建校,就算学校盖好了,眼下也找不到学生来念。如果我们炼不出足够的黄金,就称不上合格的炼金师了;前提是此黄金能为人类带来真正的益处。关于这点,如果你想知道,我可以保证是办得到的。但金子对人类而言是祸水,我们不希望陷人类于更深的苦海中。给人类黄金,只会激起更多的贪欲;给人类权力,更会走火入魔。不,我们需要的不是金子,而是渴求获得真正智慧的人。渴求知识的人成千上万,但渴求真正智慧者却是凤毛麟角。现代人以为学养、聪慧、熟练、狡黠便是灵性成长,这是错误观念。动物的狡黠不是智力,熟练也不是智慧,你们的学者大多根本承受不了真理。即便自诩为神秘学者与玫瑰十字会成员,他们的研究多半也只是为了满足其无所事事的好奇心,或满脑子只想窥探大自然的秘密,以获得能满足私欲的知识。不论男女,只要渴求真理,别无他求,我们便来者不拒。既然他们并不追求生活安逸,又何须你斥资提供舒适的住所?既然他们对美食无所欲求,又何须你费心打点厨房?既然他们读得懂大自然这本书,图书馆又有何用?既然他们希望弃绝感官生活,遁入自我中,又何须拿外在图像取悦他们?既然他们活在自身灵魂的天堂里,又何须人间景色来怡情?既然他们与自身的高我交谈,又何须他人为伴?既然上帝就在他们左右,又何能娱乐他们?

开悟者停顿了一会儿后继续说:「我梦想成立一间神圣智慧学院,连这间修道院也比不上。应该要建在僻远之处,但可以来去无阻,无须任何花费。其中的男僧女尼皆超乎自我界域之上。那里的庙宇有无穷尽的维度,充溢著人人皆有的神圣之灵。普遍灵魂不再分你我,大统一在那里发生。在那座修道院中,不再有性别、品味、见解、欲望之别;万恶不侵;无生无死,无婚无娶,人人都如天使般生活著;人人皆是善力的核心成分;人人皆沉浸于无尽光海之中;人人皆无所不见,无所不知,力量增强并扩张,直到拥抱万有,并与万有化为一体。」

在那一瞬间,开悟者的灵魂似乎飘去造访了涅槃的无上喜乐之境,是凡人所无法想像的境界;但不久光芒返回眼中,他笑著致歉说,这崇高概念让他不禁忘乎所以了。我冒昧回道,也许人类还要数百万年才能达到那种境界。

「哎呀!」他回答,「目前文明发展所加诸的条件,只会逼得大多数追随者把时间与能量投注于外在目标,而非促进内在成长上。每个人都拥有一定的能量,如果浪费于外在事物上,不论是满足感官还是知识成就,都使他无余力培育心中的神圣胚芽。若总把心思集中于外在事物上,就无法集中内在的思绪,这是要获得本体智慧的不可或缺条件。劳工、商人、科学家、医师、律师到神职人员,人人都积极投入外在事物,无暇集中其内在力量。大多数人追逐著镜花水月,顶多仅有一时之用,一旦心脏停止跳动,用处便烟消云散。他们耗费时间与能量取得所谓『生活所需』,找借口说是迫于无奈才在水深火热中生活。但大自然才不管我们的借口;因果法则是盲目而不容辩驳的。爬到山顶而摔落断崖的人,也会同自愿跳崖的人摔断脖子;无法进步之人也如不想进步之人远远落后。不过,大自然也并非如肤浅观察者认为的那么残酷。人类生存所需要的条件很少,且通常能轻易取得,因为大自然为其所有子民提供了丰富的物产,如果有人无法获得应有的一份,那一定是出了什么严重的错,不论是出在个人还是整个社会组织上。我们的社会组织无疑出了很严重的错,哲学家与政治家也正持续补救。如果他们能让人间法则与自然之道和谐相融,那才算完成了任务。而在在遥远的未来才会完成此任务。我们没有时间等下去。就让每个人试著恢复自身机体的和谐,并依自然之道生活吧,有朝一日,社会有机体也将能恢复和谐。」

开悟者的话让我有些不适,因为我喜欢享受生活的安逸。我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反驳的冲动,于是说道:「这么说来,你舍得放弃目前文明必要的一切奢侈享受?你希望我们回到老祖宗的那种半野兽状态,在林子里像野人般生活吗?我知道有些怪人确实怀著这种念头。」

「非也,」开悟者说,「那林林总总声称生活所需的事物,不过是人造的。早在现代文明发现或发明所谓绝对必需品之前,就已有数百万人能不需这些物品活到高龄。『必需』一词的意义是相对的,对国王而言,十几座宫殿是必须,对贵族而言是一辆四驾马车,但对乞丐而言,一瓶威士忌便已足矣。对追逐流行的人而言,则非有一套最新的燕尾服不可。若希望摆脱这些花俏的必需品、摆脱为了获得而付出的麻烦活,最快也最有把握的方法是超越它们,统统视其为非必需品。如此便能解放我们的能量,用来学习真正必要的知识,因为那才是永恒不变的,非仅能暂时满足你眼前所需的有限之物。

「很多人努力窥知外在事物的构造,探究其中化学与生理过程,还有人为此牺牲自己的灵魂,掐灭内在的神圣火花,只为了满足其科学好奇心,就对同胞犯下最残酷不仁的恶行;只因好大喜功,便发表一无是处的发现。他们没有展现出认识自身真我的一丁点渴,然而自我认识才是真正的重点。现代科学想巨细靡遗地了解自然之道,却丝毫不关心孕育这一切的普世根本法则;于是现在科学就像只虫子在落叶上爬,却自以为能凭此认识树木的特质。知识分子当然比其他人更有能力研究各门各类的自然知识,但只研究外在事物,终究不如认识自身内在力量重要。所有基本力量皆是由内而外地产生作用,因为要,果次之。若认为认识外在事物较认识上帝更重要,那此人拥有的智慧其实少得可怜。」

「上帝,」我大喊,「我们要怎么认识上帝?你如何知道上帝存在?」

开悟者答道:「我很遗憾人的精神演化如此落后,以致于体认不出上帝寓居于万物之中。那至高精神充满、拥抱、穿透一切,从原子到整个太阳系,祂是宇宙万物的本质、灵魂与生命,超乎心智的一切想像之外。如果人类智力能理解祂,那人的智力就高过上帝了。除了上帝,一切皆非真实。大自然本身只是神力的显化。不要冀望他人会为你证明上帝的存在,反而要在上帝的神圣恩典下,试著让自身成为神一般的神圣存有,以此亲身见证祂的存在与力量。人终究会在内心恢复神圣形象。当人领悟到内心的神圣理想,历经多生多世的朝圣之旅便将落幕,存在的目的已完成。平和与你同在!」

开悟者语毕,一阵银铃叮当声在上方响起。我抬头看,但没察觉声音来自何处。

「这是个信号,」开悟者说,「教团成员要到食堂集合了。我们与他们会合吧。你一定会喜欢那儿的点心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