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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:更高生命

就我所知,西奥多罗斯这位亲切的向导在肉身时期是名医帕拉塞尔苏斯(Theophrastus Paracelsus)。他教导我很多事,若详细说明可能对有些读者来说太冗长,但我必须提到他谈论自我控制与培养稳定性格的重要性。造访这座玫瑰十字会修道院之前,我随俗地相信神秘学与神秘主义不过是空谈者所编织的一套幻梦,耽溺于这空中楼阁里的迷信与异想天开;但现在我发现,自立自强是神圣科学弟子最不可或缺的特质,而神圣科学是基于自身确切的精神认知,并在自身灵魂内领悟。西奥多罗斯如此说道:

「要让中心变得强大,就要将力量导入中心,唯有阻力才能蓄积力量并变强。若离开国家的国王使国门洞开,返国时可能就出现了别的统治者。要征服本性,我们必须亲身奋战,而不是等本性为我们作战。人类组成中的动物元素愈是受外界诱惑的感官刺激,这场战争就愈激烈,人若能成功抵抗,力量就会变得愈强大。这场战争,伟大的释迦牟尼曾参与过,并在智慧菩提树的庇荫下获胜。

「让我试著用事理解释向内专注的效果,让你知道如何成为自身世界的创造者。

「依据圣哲的教导,普遍精神借由自身思维力量使世界存在。所有大型宗教都提到神圣的三位一体,基督教的说法是圣父、圣子、圣灵。圣父是意志或意向,圣子是思维或想法,圣灵是圣父透过圣子运用的创造力。借由这股力量,圣父的思维得以显化,使可见的客观世界存在。」

「但是,」我说,「圣父上哪儿找材料或基质来使这些思维化为可见物体呢?」

「从自身之内,」我的向导说,直盯著我,仿佛想确定我是否了解他的意思。接著他说:「穆斯林说,上帝是上帝,没有事物不是上帝。祂就是一切:物质、运动与空间、意识、智力、智慧、精神、质素、能量、暗与光。诸界是上帝思维的表述,但不论祂想到什么,无不在祂自身之内。祂就是一切,含括万物,穿透万物。因此,万物皆存在祂之内,祂是万物的生命与灵魂。我们在祂之中生活、移动、拥有我们的存有,没有祂便没有我们。

「人是其自身小天地的上帝与造物主,因此,人在内省的力量下,将思维引导至其『心』中的意识中心时,也会发生类似的过程。这个向心的活动本身,永远创造不出外在世界,因为外在世界属于边缘,需要离心力来使之存在。普遍心灵的内省活动是一种向心力,因此并非从中心朝边缘产生作用。但你知道,每个作用都会引起反作用。向心力在中心遇到阻力后,会回头发展出离心活动,这股离心力便称为想像力。这种灵魂能量是媒介,存在于中心与边缘、精神与物质、造物主与造物、上帝与大自然之间(不论你如何称呼)。灵魂意识是普遍心灵在普遍意志的向心力下产生的离心活动产物。

「我以浅白的语言明白表达以上的事实,不使用科学术语,不兜圈子,没有哲学的千回百折与现代的胡言乱语,如果你听得懂,那你所要做的只是亲身实践。如果你将心智力量转向你的内在中心,而不是任它漫无边际地偏离,在中心遇到的阻力会造成反应,那股向心力愈强,产生的离心力也就愈强;换言之,你的灵魂会变得更强,变强后,灵魂的基质会穿透你的可见肉身,不可见但实实在在,将身体转变为更高等。最终你将变成全灵,不再有粗糙的肉身。但早在那一刻来临之前,你就能藉灵魂的力量作用于物质,治愈自己与他人的肉体病痛,施展许多奇迹,甚至在远离你肉体的地方行事;因为灵魂的活动不受肉身的范围束缚,而能远远发射到普遍心灵的界域。」

我告诉西奥多罗斯,这些观念对我来说太宏大新颖了,无法马上理解,但我会努力记住,日后再细细思索。

「若是如此,那将有助于你日后的进步。」开悟者说,「我会使这些话留在你的记忆里。」

「如果圣哲的教导是正确的,」我回道,「那我们的思想家多半仍以错误的方式思考,一辈子都在探索生命外在层面的显化,一点也不关心灵魂内在生命发生了什么事。」

「因此,」西奥多罗斯回答,「他们会带著自己的幻觉消亡。《圣经》说得对,『这世界的聪慧在神看是愚拙』。」

「如果你到迟暮之年成了个老糊涂,满脑子只剩下对生命外在现象的幻想,那能有什么用?你周游世界,用这些枝节满足好奇心,但这世界一消失,从脑海中消失无踪,那这些幻想又有什么用?如果学者能减少埋头钻研科学理论,多认识一下灵魂就好了。如果他们少讲理论,多去体验,也更好。比方说,拿出时间与精力培养灵视力,而非费尽心思研究某些非洲猴子物种的习性,要更为有益。能习得手到病除的能力,而非透过接种注射毒害人类,才是人类之福。多数人劳碌了一辈子,却达不到任何真正有益或持久的成就。成千上万的人用脑力或劳力工作,但这还不如不做的好。更多人所做的事,看似治疗病痛,实是损害或破坏人类健康;看似教导真理,实是教导错误观念;看似追求有价值的目标,实是追求一无是处的东西。他们活在梦中,而那终究是南柯一梦;追逐金钱,但衰老死去之时也带不走。

「源自外界的阻碍,与源自内心的阻碍息息相关,不可二分;因为外在诱惑会创造内心的渴求,内心的渴求又会召唤外在手段去满足它。有无数的人并不渴求镜花水月,但也无力抵抗这些幻觉;他们渴望灵修,达到不朽,却把所有时间与精力花在一文不值的成就上,而非钻研灵魂深处,寻求智慧的无价之宝。很多人没有道德勇气摆脱内心所厌恶的社会习气、可笑惯例、愚蠢习俗,因为反抗那些陋俗习气会被认为是社会罪行,因此只好屈服。于是,他们牺牲了自己的不朽,向愚蠢的潮流女神俯首称臣。

「谁敢脱离当前宗教思潮的枷锁呢?谁有勇气招惹低劣者的讽刺、无知者的嘲弄、愚人的讥笑,并由此获得光芒,是这些蒙昧之辈始终一无所知的?多数人对理性之声充耳不闻,随愚人起舞。不愿面子有损,反而任由精神饥渴;不愿被钉上十字架后重生不朽,反而自甘受缚于枷锁;他们不再向往自由,习惯了枷锁后,竟反而爱上枷锁,并将之加诸他人。

「我并不认为要完全剥夺人性,我明白人的动物能量是源自固有的求生本能,与高等原则的发展有所冲突,因为高等生命需要低等生命的死亡;但我也知道,每个人都蕴含著一股向善的力量,给予适当的条件,便能栽培那股力量。每个人身上既有善的成分,也有恶的成分,就看我们希望培育哪种成分。樱桃树只能生出樱桃树,蓟籽只生出蓟;但人是各种力量的丛集,含纳著各类种籽;要令它成猪成虎、成仙成魔,悉听尊便。

「当前的文明特色是,虽已获得所需,但仍持续渴求更多财富、更多安逸、更多享乐,这类追求未必代表邪恶与道德沦丧,而是人组成中固有本能的冲动造成的,是他对更高等、更好条件的追求,展现在世俗层面便是如此。人直觉地知道,名利再高,也无法放心;知道自己必须继续追求,但却不知该追求什么。他不清楚有更高生命的存在,所以竭力追求低等生命所能给他的东西。虫子或蝴蝶落进湖中便是如此,努力拯救自己,却反而离岸边愈来愈远,因为不知道哪个方向能让牠获救。无知是世间的诅咒,是一切恶源。人所陷的诅咒是不知自己的高等本性与最终命运,而真正的宗教与科学体系,应尽一切力量去除这种无知愚昧。

「无知与自负确实息息相关,无知者憎恨比他有智慧的人。假设有个人更了解本性所需,渴望尽一切心力达到更高境界,敢于主张自身气节,反抗潮流枷锁,他还能平安无事地生活在原来的社会吗?搬到另一个社会住,就不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吗?他仍会遇到厌恨自由的人,因为这些人在枷锁中受教育,会误解、怀疑他的动机,并加害于他;如果他有任何人性上的缺点,诽谤之蛇便会毒牙紧咬。黑暗出现在哪,光明就会避之远之。无知者所在之处,不完美就会出现。疑心、忌妒、恐惧长相于无知左右。我们与其深入物质界掏肚挖虫,不是更应该把启发人类的高等本性纳入真科学的范畴吗?Here

「孤掌难鸣,众志成城,这条法则几乎适用于大自然的所有领域。如果有足够多的人决意退出世界的闹剧舞台、远离时下愚蠢生活,便足以驱退怪物,不致因为孤立无援而遭吞噬。在演化阶梯上进展不足的人,需要发展阶段较高的人协助向上爬,而阶段高的人也需要阶段低的人支持,就像岩石需要地面撑持,才能屹立不摇。

「在过去某些时代,如同今日,很多人相信存在著某种较高等的内在生命,并渴望处在最能提升生命的环境下。这些人不仅出现在基督教国家,也出现在『异教』中。喇嘛寺、精舍、教团、修道院、教会学校、庇护所等逐一成立,人们在这里努力提升生命,不受外界幻觉的攻击与干扰所阻挠。他们的初衷无疑可取的。如果多年之后,这类机构变得腐败,失去初衷,不再能做出最高贵而辛苦的努力,便成了好逸恶劳、无所事事、迷信之人的避难处。这并非当初成立机构的原则出了什么错,而是这些人不再认识人的高等本性、力量与命运。若失去这种认识,达到内在生命的方法、最早的初衷,自然也就跟著湮没了。

「这种腐败发生在欧洲,尤其是中世纪之后,盗贼在临死前以抢来的财富购买死后救赎机会,神职人员因而变得富有,生活豪奢,养尊处优。此时他们对于更高层次的存在条件一无所知,反而伪善与游手好闲,成为大众瞩目焦点。他们虚度光阴,以假情假意的虔诚自娱,努力获得更多物质资产。他们不再广施福气到国内各地的中心,反而成为大地上的瘟疫。他们抢劫富人,像吸血鬼般榨干穷人的最后一滴血。自甘堕落,直到恶贯满盈,最后宗教改革大刀一挥,许多人应声而倒,其他改革随之而起。

「欧洲仍存在著多间修道院,在美国也持续增加。现代改革者、社会主义者、物质主义者都恶意地鄙视它们;但只要能不带偏见地观察,就会发现有些修道院正以自己的方式行善积德。有些开办学校,有些成立医院;最重要的是慈善姊妹会,带给病痛者的实际照顾,是其他组织所难以望其项背的。因此,有些教团怀著造福人类的崇高目标,如果灵性知识之光——他们所祈求的圣灵——能获准降世,那实际助益还将增强上千倍。

「今日的宗教团体是否实现了初衷,将人提升到更高、更灵性的生存状态了?还是仅成为虔诚慈善之人的集会中心,办学、照顾病弱之人,就算没有特定信仰也能做好的事?如果宗教修道院能用心开发人类真正的灵性,促使善男信女重生,那多少能显化一些灵性力量;从未显化的潜伏力量是毫无用处的,没有显化,就无法处于活跃状态。因此,我们起码要问:我们的修道院院生能有意识地施展精神力量吗?他们能以手触摸治病吗?内在感官是否已充分开启,能看、听、尝、嗅、感受到普通人感官所感知不到的事物?若不以逻辑推论,他们能预言未来事件吗?有已成为开悟者的人吗?他们知道进入高等意识状态需要哪些必要条件吗?知道要用哪些方法进入开悟境界、达到灵魂的有意识存在吗?我们的僧尼对人类灵魂的组成所知多少?尤其是交托给他们照顾的灵魂?他们体验过所谓狂喜的高等状态吗?若曾有人魂游象外、飘浮至空中,或能制造出简单的通灵现象,他们知道产生这类效果的奥秘原因吗?还是认为这是不可思议、超自然的奇迹?

「神父们宣称自己能宽恕罪孽,或透过他们获得宽恕,但这只是空口白话。如果他们不拥有任何精神力量,又怎能相信他们能将力量传给他人?如果他们能传送精神力量给他人,那效果显现在哪里?受洗的无知者生出智慧了吗?接受坚信礼的人,信仰变得更坚定了吗?赦罪使罪人放下良心的重担了吗?我们的神职人员能改变自然之道吗?他们能借由任何外在典仪使内在原则成长吗?还是,人进教堂前是动物,出了教堂后仍是动物呢?

「这些都是令人困惑的问题,而我不希望别人以为我想污蔑任何修道院的男女修士。我与许多修士有私交,他们人很亲切,用心良善,不像世上多数神职人员那么傲慢自大;但我相信,如果他们肯研究灵魂,了解其组织与功能,那他们的表现能更好。到时,他们能有意识地栽培那些高等能力,在某些成员身上自动茁长,这些出乎意料的异常发展,会使他们成为所谓的奇迹人物或圣人。

「没有精神力量、甚至对这种力量的存在都浑然不觉的人,要如何成为真正的灵性向导?如果外科医师对解剖一窍不通,你会做何感想?如果内科医师不了解他的病患,你又会怎么想?盲目的画家、耳聋的音乐家、迟钝的数学家呢?如果灵魂医师对灵魂和其特性茫然无知,仅知其存在,却未曾见过,那该如何是好?我们难道无权质疑这样的医师,像莎翁一样大喊:『把药丢给狗吧,我不吃』吗?

「如果修道院的院生不在例行仪式、念经、反复连祷上耗费时间与精力,而是多去认识自我,研究人与自然的基本组成,学习如何获得精神力量,那将是莫大福祉。他们的知识将不受尘世俗物所限,而是延伸到天堂;不再需要照顾病苦之人,因为以手触摸便能治病;不再需要行浸水礼,因为以圣洁精神便能洗礼;不再需要聆听告解,便能阅读罪人的思绪。若变得更有智慧而非茫然无知,不就更能善尽职责吗?如果能明白真理,而非盲目地接受信条;如果自身力量足以完成工作,不须期待某个不可见、不可知的力量回应祈祷,不是更好吗?如果大众相信修道院里有个能带来奇迹的圣人,难道不会络绎不绝地去请他赐福吗?一间修道院如果充满了力量不容置疑的圣人,不就从此声名远播了吗?

「但僧尼们要如何获得这种力量?如何取得研究这类知识的资格?有人说,扫除沉疴比发现新真理困难十倍;难就难在这里。要先清除纸上的字,才能再写新的上去。必须先涤净心中所有的教条与诡辩,才看得见真理之光;必须反璞归真,才能进入自身灵魂中的天国;必须铲平寺庙前殿日积月累的垃圾山,才能矫正错误与迷信,埋葬已无灵性的形体尸首。世代累积的无知助长这些垃圾,却因历史悠久而备受敬重。修道院院生脱帽跪拜,不敢造次。要使智慧茁长,就必须认识教理、象征、经书的真义,但到目前为止,他们仅知皮毛,文字对他们而言是死的。他们必须对上帝形成更高贵、崇高的概念,而不是让祂成为半人半兽。人类要寻求救赎,必须先将道德学说建立在自身神圣原则的固有尊严上,而非诉诸人的私欲及对惩罚的恐惧。

「这点在遥远的未来或许能达到,但现在还不是时候。世世代代过去后,真理的阳光才会穿透物质主义与迷信的面纱,这如同冰层掩盖了人类宗教的真正根源。看看阿尔卑斯山的冰原吧,涵盖著山的每一面,有时更绵延数哩。坚硬冰层延伸至山谷,有时会厚达百呎以上。冰层累积了数千年,如岩石般又硬又厚。但这些看似千古不移的硬块,仍会年年移动并缓慢变化。它们摩擦底下的岩石,排出外来杂质。有时会有人落入顶端的裂缝与沟隙,多年后尸体才会出现在冰河底,在冰原之下被冰排出。

「大自然中随处可见变化,缓慢的变化。即使是最坚不可摧、最正统的宗教体系,最蒙昧无知的心与脑也都在持续变化。中世纪传道士所宣讲的教义,如今已有某种程度的修正。恶魔的威力大不如前,人们几乎已不再害怕他;随著神职人员的权力变弱,上帝的概念则拓展得更为宏大。人们已经充分体认到人道努力的必要性,有些人认为这与举办既定仪式同样重要。但变化仍在逐渐、缓慢地进行;有个强大的巨人,以他的否定抵抗著垃圾堆的腐烂,此名为潮流。支持某些事情是一种潮流,大众也开始支持。

「世间的进步之士,是否要等到真理的法定守护者,才能发现手中宝藏的真正价值?我们非要等他们去清除数世纪来放任不理的脏污,才能见到底下的珍珠吗?智慧之阳从东方升起,从那片光之大地来的信使,带来了珍贵的月光珍珠与流金瑰宝。他们无数的财富,会交给那些紧抱空洞旧形式的人保管吗?还是因为旧瓶已破,所以会拿新瓶装新酒?

「但看见朝阳的人,为什么要闭上双眼,等盲人告诉他们太阳正从山间升起?难道对真理的爱好,仍比不上对死亡的恐惧,以致无法成就大事?难道没有开明之士能扫除正统修道院的一切短处,取其长处来另立学院?难道他们不能栽培一座花园,让智慧的圣莲不受墙外的强风豪雨侵袭,在真理之水的灌溉下舒叶绽放;让生命之树不受轻信与错误的杂草阻碍而茁壮;让灵魂呼吸纯净的灵性空气,没有混入无知毒树的气味,不受腐败迷信的废气侵袭;知识之树的根长出了生命之树,伸枝展叶,伸入不可见的智慧界域,长出仙果,让人食用后变得像神明与仙人一般?」

开悟者停下来,仿佛陷入沉思;但沉默一会儿后,他说:「是的,如果你能找到准备好的院生,请尽一切力量成立你的神圣智慧修道院。与其将真理引入敌人占领的屋子,不如引进无人的屋子,要容易许多。

「但是,」我反驳道,「这类机构需要开悟者来担任教职。可请你来任教吗?」

西奥多罗斯回道:「只要有需要,就不乏供应,因为大自然没有真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