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:什么是实用的神智学?
责任
生:若人无法得到永恒的平和,那转世有什么用?
师:生命的最终目标只能透过经历生命才能达成,别无他法。而在经历生命中,苦难占据了相当大的一部分。唯有透过苦难,我们才能学到东西。快乐和愉悦无法给予我们深刻的教导;往往转瞬即逝,从长远来看,只会让我们止步不前。此外,我们不断地在生活中寻找事物,希望能永久满足高层次的需求,却未能找到,可见这些需求只能在所属的层面中满足,即精神层面。
生:这种欲望不会使人想以某种方式离开人间呢?
师:如果你说的欲望是指「自杀」,那就完全错了。这种结果不可能是「自然」的。自杀要么是由于大脑的病态,要么是强烈执著于的物质主义思想。这是最严重的罪行,结果可怕。但若你所谓的渴望是成为精神层面的存在,而非渴望离开人世,那么这是一 种非常自然的渴望。夺去自己的生命就好比离开现在的岗位,抛弃责任,逃避因果报应,这会造新的因果。
生:但若物质世界上的作为无法满足精神渴望,为何履行尘世义务仍不可或缺呢?
师:首先,我们的哲学教导说,履行对己和对他人的义务,不在于追求个人幸福,而是为了他人幸福;为正义而行正义,而非期待得到回报。幸福,或者更准确地说,满足感,确实可能会随著履行义务而来,但绝不应该作为行动的动机。
生:神智学中所说的「义务」到底是什么?不可能是耶稣和他门徒教授的基督教徒义务吧?你们不是不认可耶稣和他的门徒?
师:你又错了。你所谓的「基督徒义务」早在基督教时期以前,就受到每位道德和宗教的改革者提倡。古代众人也倡导所有伟大、慷慨、英勇的行为,如现代一样在讲台上宣扬,甚至被整个民族实践。佛教的改革历史也充满高贵和英雄主义的无私事迹。佛教徒在彼得出现的几个世纪前就遵守:「众人应同心合意,彼此怜悯;爱人如兄弟,慈悲为怀,礼敬他人;不以恶报恶,以牙还牙;而是恰恰相反,应报以祝福。」。毫无疑问基督教的道德是崇高的,但这不是什么新的东西,源自「异教徒」的义务。
生:您如何定义这些义务,或一般来说,您如何理解「义务」这个词?
师:义务就是对于同胞、社区、家庭、尤其是比我们贫困和无助的人,应该履行的责任。这是一笔债务,如果今生不去偿还,会使下一世陷入灵性道德的破产。神智学是义务的精髓。
生:若能正确理解和实行基督教的义务,跟你说的是一样的。
师:确实如此;但基督教若能真正实现这些义务,而非只是口头上的话,基督教世界就不需要神智学了。不幸的是,基督教只是一个说 教的道德体系。不怀目的实践义务的人寥寥无几,履行责任后不宣扬的人更少。对于「举世闻名」的慈善家而言,公众的赞美之声、表彰美德并给予奖赏总是首要考量。现代的道德谈起来都很美,光说不做有什么用?若你问我要如何实践神智学的义务,如何从因果的角度看待,我的回答是,我们的责任,是毫无怨言地饮尽生命杯中的每一滴,不论装的是什么。我们采摘生命的玫瑰,只为了能在他人身上散发出芬芳。如果享受芳香必须有人牺牲的话,我们会心甘情愿接受玫瑰之刺。
生:这些概念都很模糊。你们比基督徒多做些什么呢?
师:关键不在于神智学会会员做了些什么,而是神智学比起现代基督教来说,更能引领至善。通过实践,真正的实践,而不是只靠意图和言语。就算某人极为世俗、自私、狠心、甚至是一个著实的恶棍,也能自称是基督徒,别人也能这么认为。但不是人人都能自称神智学者,除非已完全接受卡莱尔的真理:「人的终极目标是行动而非思考,即便是最崇高的思考」除非能将此真理作为日常生活的准则和榜样。认同某一真理不等于执行它;美德或责任听起来越是美丽宏伟,越是高谈阔论,若不付诸行动,就是空中阁楼。虚伪是最令人厌恶的恶习,却是本世纪最伟大的新教国家--英国最突出的特点。
生:您认为有哪些是对全人类的义务?
师:认同所有人的平等权利,不分种族、肤色、社会地位或出生。
生:何种情况下会认为未执行此义务呢?
师:当还发生最微小的侵权时-无论侵犯的是人的或国家的权利;当我们未能对他人展现公正、善意、体贴或慈悲,如希望别人待我们那样。现在整个政治体系无视这些权利,而是激昂的宣扬民族的自私自利。法国人说:「主人如何 ,仆人亦如是。」;他们应该说:「国家政策如何,国民亦如是。」
生:你有政治立场吗?
师:我们作为一个组织避免卷入政治,因为人的本性还未改造之前,就试图去改造政治体系,是换汤不换药。人们必须在内心深处体认到全人类的真正责任,否则权力滥用和不公法律不会自动消失,皆是出于个人、社会和国家私利。园丁若想去除园里的毒草,却只割除地面那部分而不连根拔起,是何其愚蠢。若人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,那么不可能实现可持续性的政治改革。
生:这种普世皆同胞的原则很动听,但要如何具体实现呢?
师:请花一点时间观察所谓人类社会。相较于大众而言,中产和上层阶级生活上更健康、更高尚,理应更加正义与仁慈,而非普遍的自私、冷漠和残酷。人类的一切善恶都源于人的性格,受到无穷无尽的因果关系链所制约。这种制约存在于过去、现在与未来。自私、冷漠和残暴永远不是人类种族的正常状态—若这么认为,那就是对人类的绝望--任何神智学者都不会这么做。只有发展更高尚的品德才能实现进步。真正的进化论提到,改变生物的环境能提升生物本身,这对人类而言也是正确的。因此,若有些明智、深思熟虑的社会援助,旨在改善贫困者生活条件,那么每位神智学者应尽其所能的支持;或著眼于最终的社会解脱,或培养生命关系中常被忽视的责任感。
生:同意。但谁来决定此社会援助是明智的还是不明智的呢?
师:关于此点,没有人或社会能够制定出硬性标准。许多事情必须个人判断。不过,我可以告诉你一般性的检验标准:提议的行动是否能促进神智学的目标--真正的同胞情谊?而后的职责便在于形成公众观点,教导更崇高的公共和个人义务,这是一切精神和物 质进步的根源。在任何情况下,当事人都必须成为灵性行动的中心,从个人生活中散发出更高精神力量,使同胞得到重生。
生:为什么要这样做呢?根据你们教导的,每个人不都被自身业力所限制,必然的因果报应不是按照既定轨迹发展吗?
师:我正是基于因果业报才这么说的。个人无法将自身与人类分开,人类也离不了个体。因果法则平等运行于整个人类社会,尽管发展程度各异。神智学者在帮助别人发展时,不仅帮助他们完成自身的因果,在最严格的意义上,也完成了自己的因果。始终将人类的发展放在心上,深知自己和他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若自己未能追求内心的至高境界,不仅会阻碍自己的进步,也会拖延整个人类向前迈进的步伐。自身的行为会影响人类走向下个高等层面的过程,变得更加困难或容易。
生:这与你刚才说的第四个原则(轮回)有什么关系吗?
师:关系十分密切。今世的特定原则是依据前世的胚芽发展起来的,未来也是如此。宇宙的因果不仅适用于当前,也适用于过去、现在和未来,在我们目前处的层面上,每个行动自然而然地落入正确位置,与他人的真实关系显而易见。缺德和自私的行为使我们退步而非进步,而高尚思想和无私行为都是踏上高等辉煌层面的基石。如果今生只有这么一次,从很多角度来看确实是贫苦和卑劣的,但若将此视为进入下个层面的准备期,便成为我们要通过的一道金门,并非自私独自穿过,而是由同胞陪伴著,走向超然的殿堂。
论自我牺牲
生:神智学的最高道德标准是待人平等公正,和爱每个生命吗?
师:不是的,还有一个更高的。
生:是什么呢?
师:付出给他人的比自己收到的多-自我牺牲。人类最伟大的导师 和大师们,都具足了这一个标准--比如历史上的释迦摩尼佛,福音书中拿撒勒的耶稣,单这一特质就永世得到后人的崇拜和感恩。我们认为,自我牺牲之前要有识别力;若一味的自我牺牲,缺乏公正或盲目不顾后果,往往徒劳无功,甚至可能带来伤害。神智学的一个基本原则是对自己公正,将自己视为人类的一份子,而不是自做裁判,将自己看得比别人高或低;通过牺牲自己才能造福众人。
生:你能通过举例说明吗?
师:历史上有很多案例可以说明。神智学认为,为了众人或者数人利益的自我牺牲,比宗派观念中的自我克制要崇高的许多。年仅三十岁的达米安神父为了缓解莫洛凯岛麻风病患者的苦难,献出了自己的一生,与他们独处了十八年,最终感染了这种可怕的疾病并因此去世。他的死并非枉然,他给成千上万的悲惨病人带来缓解和相对的幸福,以及心理和生理的安慰。在人类苦难的纪录中、无与伦比的绝望黑夜里,他投下了一道光芒。他是一位真正的神智学者,我们史册中永远记著他的名字。在我们看来,这位比利时的神父比某些传教士要高尚得多。那些真诚但虚荣的傻瓜,白白在南海岛屿或中国浪费了生命。他们做了什么好事?一些人跑到尚未成熟、无法接受真理的人群中;一些人去教化一个本身就有宏伟宗教哲学体系的中国,只可惜人民未身体力行孔子和其他圣哲的教诲。这些传教士要么在野人手中枉送了生命,要么成了狂热主义和仇恨的牺牲品。若他们能够去怀特查珀尔或其他类似地区的贫民窟——那些在文明灿烂阳光下仍陷于停滞的地方,充斥著野蛮的基督徒和精神上的麻风病——这些传教士或许能真正做出善事,并为更崇高和值得的事业保住自己的生命。
生:但基督教徒不这么认为吗?
师:当然不这么认为,因为他们的行为建立在错误的信仰上,认为只要为野人的身体洗礼,就能拯救他的灵魂免于诅咒。有的教会将殉道者遗忘,有的教会则为拉布罗这种人封圣并树立雕像:他四十年来牺牲自己的身体喂养害虫。如果我们有足够财力,我们会为达米安神父立一座雕雕像,他是真正务实的圣人,被永远铭记,是神智学英雄主义的活生生的典范,也展现了佛陀与基督般的慈悲和自我牺牲。
生:那么你认为自我牺牲是人人的义务吗?
师:是的;并解释道,利他主义是自我发展不可缺少的一部分。但这也需要加以识别。如果为了让他人有饭吃,而将自己活活饿死,这并不正当,除非那个人的生命对众人而言更有价值。但人人有责任牺牲自己的舒适,努力为那些无法自己工作的服务;无条件地奉献只对自己有益的事物。神智学倡导自我克制,但不提倡鲁莽无益的自我牺牲,也不支持狂热行为。
生:我们怎么作才能达到如此高的境界呢?
师:明智的将我们的戒律付诸行动,运用我们的高等理性、灵性直觉和道德意识,并且倾听我们良知「微细的声音」,这是「自我」的声音,在心中的呼唤,比耶和华的地震和雷声更响亮,其中「主并不存在」。
生:如果这是我们对全人类的责任,那对于周遭的责任是什么呢?
师:基本上相同,只是再加上家庭关系而产生的特殊义务。
生:有些人说只要进了神智学会,就会渐渐远离妻子、孩子和家庭责任,这个传言是真实的吗?
师:这如同其他传言都是毫无根据的胡说八道。神智学的首要责任是对所有人负责,尤其是每个人特有的责任,要么是自愿承担的,比如婚姻关系,要么是命运使然,如对父母或家人应尽的义务。
生:神智学者对自己有什么责任呢?
师:用高等心灵来控制和征服低等心灵。净化内心及道德方面,不畏惧任何人和任何事,只畏惧自己良心的审判。绝不半途而废,也就是说,如果一件事是对的,就大胆公开地去做,如果是错误的,就绝对不去沾边。神智学者可以思考埃庇克泰德的智慧格言,来减轻自己的重担:「无须因世人的闲言闲语而偏离职责,你控制不了他们的意见,不用为此操心。」
生:若神智学会的成员以「先顾家再博爱」的理由做不到利他;说因太忙,太穷无法利益其他人,你们会如何规定此情况?
师:不管甚么借口,没有人有权说不能为别人做些什么。一位英国作家说:「只要在适当的地方履行适当的职责,一个人便是为全世界服务」。给一名饥渴的旅人一杯凉水,比起请十几名本来就能够支付餐费的人吃饭,还要更崇高。无此内在特性的人无法成为一名神智学者;但仍可以是我们协会的一员。除非本人有意愿成为实践型的神智学者,否则没有任何规则能强迫他。
生:每年有数以百万的资金用于私人和公共慈善事业上,这是利他吗?
师:是的;但一半已落到了经手人手里;还有很大一笔进了职业乞丐的腰包,太懒不愿工作,反而真正活在苦难中、需要救济的人没得到好处。你没有听说过,在对伦敦东区进行大量慈善援助后,反而使得怀特查珀尔区的租金上涨了约20%吗?
生:那应该怎么做呢?
师:通过个人行动而非集体行动;依据北传佛教的做法:「喂饭给饥饿之人时,不要通过他人之手」、「不要让邻居(第三者)的影子挡在你和施舍对象之间」、「在你擦掉他人眼泪前,别让太阳将此晒干」、「若穷人与僧侣在门前向你乞求钱财与食物,不要透过仆人施予,以免钱财少了感激之情,食物变成了苦汁。」
生:但在实际生活中要如何做到呢?
师:神智学的慈善理念是亲力亲为;是个人的仁慈和善良;亲自关心受苦受难的人;在别人困难和需要时,展现个人的同情、关心和援助。不要透过他人或组织来进行金钱捐献。我们认为,个人的同情、亲手将钱送到需要之人手中,钱会有千倍的效力。救助饥饿的灵魂跟填饱肚子一样重要,甚至更为重要;让受施者的怀抱感恩之情益处良多。在你捐了「百万英镑」后,有激发任何感恩和友善之情吗?那东区的穷人怎么还会如此仇恨富人呢?或者有增无减的无政府主义和混乱?成千上万的不幸女工,作为血汗体制的牺牲品,不得不到街头谋生,她们会感谢你吗?那些无助的老人们有感谢你给的工房吗?穷人居住在有害健康的环境中,孩子患有疾病、结核和佝偻病,让贪得无厌的房东赚取更多的钱?捐献者的「百万」钱财,对穷人不是祝福,反倒变成了诅咒。我们称之为「造了国家的业」,偿还起来很可怕的。
生:你真预期这些教义能深入到未受教育的大众中吗?就连受过很良好教育的人,都不大明白这些艰深莫测的内容。
师:你忘了一点,正是你自以为豪的现代教育,使你难以理解神智学。头脑充满了过于精巧的思维、和先入为主的观念,使得无法发挥天生的直觉和对真相的感知。人不需要形而上学和教育就能理解因果业报和轮回。看看数百万贫困和未受教育的佛教徒和印度教徒,认为因果业报和轮回都是不可动摇的真理,因为他们的思想从未被迫进入不自然的模式中,变得狭窄和扭曲;从未被教导自己犯的罪需要靠别人牺牲救赎,扭曲了内心天生的正义感。请你记住,当业报降到佛教徒身上时,他们不抱怨因果,认为这是罪有应得;而基督教徒既不遵从道德理想,也不服命运安排,因而西方国家充满了抱怨、不满和激烈的生存挣扎。
生:但这种被高捧的随遇而安,可能会阻碍人的上进心而停止进步。
师:你们所谓的进步和文明,只不过是毒气沼泽上的点点鬼火。在你们所谓时代进步的潘朵拉盒子里,自私、罪行、缺德和所有可以想像的丑恶,降临到不幸的人类身上,并随著物质文明的增长而增加。以这样的代价来看,佛教国家停滞不前要好得多,尽管这是许多年来政治奴役所导致。
生:那么你们大量投入的形而上学和神秘学不重要吗?
师:对于大众而言这些并不重要,他们需要的是实际的指导和支援;但对于受过教育、自然而然成为大众领袖的人至关重要,因为大众迟早会追随他们的思维和行动模式。知识份子只有通过哲学的途径,才不会因盲目信仰而导致智力上的自杀;要明白东方教义严谨的一致性和逻辑性,甚至是密传教义,才能理解其中的真理。信念孕育热情,布尔沃-李顿说:「热情是真挚的特征,若没有热情,真理无法取得任何胜利。」;爱默生也非常真确的说到:「世界史上每个伟大且引人注目的运动,都是热情的胜利。」世上有哪个哲学比东方教义更宏大、一致、合乎逻辑、包罗万象呢?
生:可是这种哲学的敌人众多,神智学每天都有新的敌人。
师:这正好确认了此哲学内在优秀价值。人们只恨所害怕的东西。如果一个平庸的东西没有威胁到他们,有谁会费精力去反对呢?
生:你希望有朝一日这种热情能感染大众吗?
师:为什么不呢?历史可见大众热情地接受了佛教,如我先前所提,佛教群体中的犯罪率比任何其他宗教都低,体现佛教道德哲学的实用性。重点在于,这根除了所有罪恶和不道德的根源:相信自己可以逃脱行为的结果。一旦教导大众因果业报和转世轮回的法则,除了能更深切体会到人性的真正尊严之外,还能转而避免接触邪恶,如同避开肉体上的危险一样。
神智学会会员如何帮助学会
生:你期望神智学会的会员如何帮助学会呢?
师:首先学习并且理解神智学的教义,从而能够教授其他的人,尤其是年轻人。其次,利用任何机会向其他人解释神智学是什么、不是什么,消除他人误解、并激发对该主题的兴趣。其三,帮助推广我们的刊物,条件许可的话购买书籍、或借书赠书给别人,并且吸引朋友们也这样做。第四,尽最大努力维护协会不受不公正言论攻击。第五也是最重要的,以身作则。
生:在我看来,你们如此重视的刊物,在帮助人类方面没有实用价值,是不实际的慈善。
师:我们不这么认为。我们认为一本好书给人精神食粮,给人力量,使人头脑清醒,能理解原本只是模糊感觉到、但说不清楚的真理。这样的书给人真正的、可持续的益处。你认为在身体上帮助同胞才是实际慈善事业,这我们也尽最大努力去做;但我已告诉你,我们大多数成员也经济窘迫,神智学会甚至没钱雇用一批工作人员。所有在这里的都是义工,甚至还自掏腰包。有经济实力的人则根据佛教教义亲自帮忙,而不是通过代理人或公开捐献至慈善基金。神智学者最重要的,是要忘记自己个人利益。
生:你说过,若听到有人针对神智学会或无辜者(无论是同事还是外人)恶意造谣或诽谤时,都不应保持沉默。但假设听到的是事实,或者可能是事实但不自知呢?
师:那就必须请对方提出确凿证据来证明,并公正地听取双方的意见来判断。你无权相信邪恶,除非有不可否认的证据证明这些谣言。
生:对此应该怎么做呢?
答:怜悯和宽容、仁慈和长期忍耐,我们应该时时提醒自己,要宽恕那些犯错的同胞,并对犯错之人尽可能作出温和的判决。神智学者永远不应忘记体谅人性的缺陷和弱点。
生:应该完全原谅吗?
师:任何情况下都应如此,尤其被冒犯之人更应这么做。
生:但若这么做会伤害别人,或让别人受到伤害的话,该怎么办呢?
师:根据义务、良心和高等天性的指示;但必须经过深思熟虑。不伤害任何生命是正义;但正义也要求我们不让有罪之人逍遥法外,从而伤害无辜之人。
生:还有什么其他不该做的事?
师:不应满足于无所事事或轻浮生活,这对自己和他人都没有好处。即便无法为人类服务,也应帮助需要他帮助的少数人,从而推动神智学的发展。
生:这需要非凡的性格才能办到,对某些人来说会相当困难。
师:那这些人最好还是别加入学会,别假借学会的名义出海。没有人被要求奉献超出自身能力范围的时间、工作或是金钱。
生:还有其他不该做的事吗?
答:不应过分重视自己在神智学研究中的个人进步或熟练度;而是在力量所及的范围内,尽可能的利他服务。不应将神智学运动的全部重担丢给少数全心付出的工作者承担。每位成员都有责任共同参与,并尽其所能提供帮助。
生:这很公正。还有吗?
师:不应该把个人的虚荣或感情凌驾于整个学会之上。不应为了个人的虚荣心、世俗的利益或自尊,而牺牲学会或他人名誉,这种人不允许继续作为会员。一肢之癌,全身之病。
生:教导他人和宣扬神智学是会员的义务吗?
师:的确如此。没有人有权以自己知识不足为由,无所事事不去教导他人,因为总能找到比他懂得更少的人。而且,一但开始尝试教导他人时,才会发现自己的无知,并试图消除这种无知。但这只是次要的义务。
生:那么,您认为神智学最重要的义务是什么?
师:时时刻刻都能承认和忏悔自己的过失。宁可过于夸赞他人,也不要太少肯定他人的努力。决不背后议论或诽谤他人。对他人有任何不满,一定要当面公开直说。当你听到他人的负面信息,绝不要转述出去,对于伤害你的人也不要怀恨在心。
生:但当面诉说真相往往很危险,不是吗?你们有一位成员曾因为有人当面对他说了一些不愉快的真相,受到了极大的冒犯而离开学会,成为学会最大的敌人,并因此责怪他。
师:我们有很多这样的人。每个离开我们的会员,不管是杰出的还是无足轻重的,无不成为我们的死敌。
生:这要如何解释?
师:很简单。在大多数情况下,起初这些人都对学会倾注极大的热情,并对学会给予了最夸张的赞美。而当发生脱序或短视行为时,这些人辩解的方式就是装成无辜受骗的受害者,把责任从自己的肩膀推卸给学会,特别是学会的领导人。让人想起一则古老寓言故事,有名脸部歪曲的人,因为镜子照出他的扭曲面容而将此打碎。
生:这些人为什么反对学会呢?
师:几乎在每种情况下,都是虚荣心受到某种伤害:他们的意见和建议不被视为最终权威;或者,他们宁愿在地狱里统治,也不愿在天堂里服务。总之,他们无法忍受在任何事情上屈居第二。例如,有一位自称「神谕爵士」的成员,批评并诽谤了神智学会内几乎每一位成员,说他们都不符合神智学的原则,但指责的内容实际上是他本身一直在做的事。最后,他离开了协会,因为他深信我们所有人(尤其是创始人)都是骗子! 也有另一个人曾千方百计想担任学会一个大分会的负责人,但发现会员们不同意,于是他就与学会创始人作对,成了最尖锐的敌人,一有机会就谴责,只因为创始人不愿意强迫会员们投他。这荒谬事件纯粹是受伤的自尊心爆发。另外还有个人曾施展黑魔法,对同伴施加不当的个人心理影响,同时假装很虔诚并具有一切神智学美德。在制止这种做法后,这位会员就与神智学决裂了,现在他又以最恶毒的方式,诽谤和诋毁那些不幸的学会领导人,企图诋毁没受他骗的人的名誉来瓦解神智学会。
生:你会怎么处理这样的人物?
师:让他们自食其果吧。一个人作恶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要作恶。
生:回到诽谤的问题上来,背后说人坏话和正当批评之间要如何划定界限?若遇到明显危险之人,不是应当警告自己的朋友和邻居不要与之为伍吗?
师:如果放任这些人肆意妄为使他人受到伤害,那当然有责任私下警告他人避免这种危险。但是,无论这些指控是真是假,都不应广为散布。如果指控是真的,且仅对犯错者本人造成伤害,那就让他自食其果吧。如果指控是假的,那你也避免增加世间的不公。因此,对于这类事情,只透露给直接相关的人,其他人都不要传播。但若你过于谨慎和沉默使他人可能受伤,那请不惜一切代价说出真相,如同安尼斯利所说的:「请以职责为依归,而非事件。」有时人们会感叹:「宁可不谨慎,也不让谨慎妨碍职责。」
生:但我认为,若遵循这些原则,可能会给自己招惹一堆麻烦!
答:确实如此。我们必须承认,我们现正面临著早期基督徒所遭受的同样嘲讽:「看阿,这些神智学者是多么相亲相爱!相斗的这么厉害!」这说的是实话。
生:你承认神智学会中也存在著背后议论、诽谤和争吵,甚至比基督教会多,更不用说科学协会了。那这何来的同胞情谊?
师:目前来看,这的确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榜样,若没有经过仔细筛选和重组,就跟其他团体没两样。不过请记住,不管在神智学会内还会外,人性都是一样的。学会成员不是圣人,充其量只是试图做得更好的罪人,而且可能因人格弱点而退缩。此外,我们的「同胞情谊」并非「公认的」或已建立的机构,而是游离于管辖范围之外,处于一种混乱状态,而不公正地成为了众矢之的。因此,有些成员在协会中未能实现理想,离开后寻求同情保护,转而投靠我们的敌人,将自己的怨恨和愤懑倾诉给他们听。他们知道,无论对神智学会提出何种指控,无论多么荒唐,都会得到支援、同情和无时的信任,便急忙把怒火发泄在无辜的镜子上,只因镜子忠实地反映面孔。人们从不会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。受人恩惠,却忘恩负义,他们因此不得不在世人和自己的良心面前,疯狂地自我辩解。有些人太容易轻信憎恨的言论,而令一些人--我不想说了,生怕已说得太多。
生:在我看来,您的处境并不令人羡慕。
师:确实不。但你不觉得,这个协会的哲学背后一定有非常崇高、非常伟大、非常真实的东西,使得此协会的领导者和创始人仍为之全力以赴吗?他们牺牲了一切安逸、世俗的荣华和成功,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名声与荣誉,换来的却是无止尽的诽谤、无情的迫害、不厌其烦的诋毁、不断忘恩负义,以及来自四面八方误解、打击和的嘲弄他们所做的努力--只要这些人放弃这项的工作,就能立即摆脱了一切责任,免受进一步的攻击。
生:我承认这种毅力是非常惊人的,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这样做?
师:相信我,这不是为了满足自我;我只希望在创始人去世之前,能培养出一些人,按照最初的计划继续为人类服务。我们已找到一些高尚而无私奉献的人,来接替他们的位置。由于这些人的努力,后人将发现通往平和的道路不再那么荆棘丛生,更加宽广,这些苦难都将产生良好的结果,自我牺牲也不会白费。目前协会的主要基本目标,是在人们心中播下种子,假以时日发芽,并在更有利的环境下促成健康的改革,为大众带来更多的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