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講

在開始討論這個主題之前，有必要先說幾句。在座的各位都知道，我們學會是建立在世界主義的基礎上。我們不信奉任何特定的信條或宗教哲學體系，而只認為自己是個探究者。將每個偉大的哲學體系呈現眼前以供探究，未就任何特定哲學達成共識，也不會宣稱這就是我們學會的哲學。在學會的草創階段，採取這種立場無疑是非常安全的。但這並不意味我們只能是探究者。毫無疑問，我們將能夠發現所有哲學的基本原則，並以此為基礎建立一個滿足需求和渴望的體系。 請牢記這一點，不要把我的觀點當作學會的觀點，也不要把我的觀點當作其他更高權威的觀點。我只是指出這些觀點的價值，是我對於各種哲學體系進行研究的結果，未基於任何更高的權威。我本著這種觀點提出下列幾點看法。

你們應還記得，上次在這裡聚會時，我做了一個介紹性演講，指出應牢記的基本概念，以理解《薄伽梵歌》。我在此無需重述，只是要提醒你們，克里希納本意是代表邏各斯，這一點將詳細解釋；而阿周那被稱為「那羅」，本意是代表人的單體。

當前《薄伽梵歌》的特性和教義基本上是實用的，過去有無數宗教導師出現在世界舞台，為人類的精神指引提供實用的指導。《薄伽梵歌》在本質上是說教性的，在基調上是實用性，如同基督的言論、佛陀的論述、以及其他哲學家流傳下來的講道。我們須回顧這些教義的基礎，否則難以理解，並隨著時間推移被誤解。《薄伽梵歌》以某些前提為出發點，但並沒有詳加解釋 -- 只是時不時提到，為了強化該教義而引述，或作為權威依據，而克里希納並未深入探討這些前提的哲學基礎原則。但是，他的教義背後仍然有一個哲學基礎，需先加以仔細研究，才能理解《薄伽梵歌》教義的實際應用，並用這唯一行得通的方式檢驗。

在接續討論之前，我認為有必要先進行導論，概述克里希納的實用教導所基於的哲學體系。我無法從《博伽梵歌》中歸納或推導出這一哲學體系，但仍可見《博伽梵歌》清晰指出的基礎前提。

這是一個非常龐大的主題，有一大部分內容無法談到；我只能闡述一些基本原則，或多或少被視為公理 -- 可以暫時稱為公設 — 若要理解《薄伽梵歌》的哲學思想，這些基本原則是絕對必要的。我不會試圖證明每個哲學原則，或如同現代科學家證明從自然界考察來的法則。

某些原則是不可能經過歸納推理和實驗的；不可能在普通生活中，以人類普遍可用的方式來檢驗。儘管如此，這些原則確實具有很高的權威性，只要詳加解釋，就會發現這是人類智力構建的每套哲學體系基礎，而且我敢保證，也會與科學領域發現的一致；無論如何，這些是可行假設，在論述時可以暫時放心採用。如果未來非常確定有新的事實出現，而需要修改這些假設，那麽這是可以修改的，但無論如何，這些假設似乎可以解釋所有事實；我們在開始研究自然界龐大而複雜的機制之前，需要先理解這些事實。

我們先來談談這個假設。首先指出，用於靈性指導的實用教學體系，必須從兩個方面來論述：其一是關於人的本質與狀態，以及內在潛能；其二則是關於宇宙與人類所受的外在力量影響，人類在這些條件下如何進步。

若沒有充分研究這兩點，就很難判定人類能夠達到的最高目標；若沒有一個明確目的或目標，或向前邁進的理想目標，就無法判定此教導是否能造福人類。我要說的是，若要理解這些教導，必須先研究宇宙的本質、人的本質，以及所有進化進程所趨向的目標。

在繼續說明之前，我先聲明，我並不打算採用神智學著作中人的七重分類法，迄今為止普遍採用。我除了對人的原則進行分類外，也會對太陽系和宇宙的原則分類。在大自然許多現象中，存在著相似性和對應法則，不論為何如此，這就是法則。透過了解微觀世界的情況，便能推斷出宏觀世界中的情形。至於原則劃分的數量和彼此之間關係，我無意採用七重分類法，在我看來是非常不科學和誤導性的。「七」這個數字毫無疑問在宇宙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，儘管「七」既不是一種力量，也不是精神力量；但這絕不代表任何情況下都必須採用這個數字。這種七重分類造成了多少混亂！一般列舉的七原則，並不對應於人類構成中的任何自然劃分。按照七原則的序列，肉體與所謂的生命原則分開，生命原則與星光體分開，因而肉體被分為三個原則。但事實上，這可以是任意的劃分，分為神經力量、血液和骨骼，各不相同，劃分數量多達十六或三十五個。然而，肉體與生命原則並非兩個獨立實體，星光體也不是。所謂「星光體」的第四原則，一旦與第五項原則分離後，很快就會瓦解，且第四原則若沒有與第五原則結合，幾乎是無生命的。這種劃分系統中，並沒有明確原則具有獨立存在。更重要的是，印度教書籍中都沒有這種七重分類法。因此，最好還是採用歷史悠久的四原則分類法，原因很簡單，因為這能把人分成許多能獨立存在的實體，且這四個原則與四個載體相關聯，也對應到四種不同的意識狀態。因此，在解釋宗教哲學時，我發現四重分類比七重分類更方便且實用，而且更多原則只會造成混亂，而非闡明主題。因此，我會採用四分類法，不管是探討人、太陽系還是宇宙中的原則。我所謂的宇宙不只是指太陽系，而是指整個宇宙。

在列舉這些原則時，將按照進化的順序進行，最為方便。

我會指出這些原則在自然演化中各自地位，從第一因過度到當今有組織的人類。以下是我採用的四分法基礎。

第一個原則，或者說第一條假設，是被稱為「梵」的存在。當然，幾乎沒有哲學體系否認第一因的存在。即使是所謂的無神論者也未否認。不同信條採納了不同理論來解釋這個「第一因」的本質。各個教派的爭議和分歧並非第一因是否存在，而在於人類智力試圖賦予的不同屬性。我們有可能了解第一因嗎？毫無疑問，我們可以對此有所瞭解。儘管人類的知識不可能深入最本質，去確切說明第一因本質上是什麼，但仍可能了解第一因的顯現。所有宗教哲學家都認為，第一因無所不在且是永恒的。此外，第一因既有活躍期，也有不活躍期。在宇宙沈睡期時是不活躍的，在進化開始時變得活躍。

但我們心智無法理解這種活躍與不活躍的真正起因。梵不是物質，也不是任何類物質；甚至不是意識，因為我們所知道關於意識的一切，都是與特定生物體相關的。當意識完全脫離載體時，意識會是什麼？會變成什麼？這對我們而言完全無法想像；不僅只對我們，對任何具有自我或自我概念、或具有明確個體化存在的智能體，都是無法想像的。梵甚至也不是阿特曼。在書籍中「阿特曼」一詞有各種不同的含義，經常與自我的概念相關聯。但梵並無這些關聯，因此梵不是自我，不是非自我，也不是意識。當然，宇宙中的每一個實體都必屬於這三個類別之一。但梵不屬於其中任何一種。不過，梵似乎是這些事物的至一根源，而自我、非自我、和意識是梵的表現形式或存在模式。有些方面也需請你們注意，在《博伽梵歌》中提到。

在客觀意識的情況下，所謂的物質或非自我，只是一系列屬性的集合。不論是透過邏輯推理、還是基於天生意識得出結論，我們總假這些屬性所依附的真實本質是一個實體，似乎擁有這些屬性；但本質對我們而言是未知的。

所有古代吠檀多作家都認為，梵是宇宙中一切事物的本質。當他們說「一切都是梵」時，並非將梵視為物質起因，比如將土和水視為柱子的物質起因。他們的意思是，人的意識注意到了屬性組合中的真實事物，是所有現象的底層和基礎本質，而稱為梵。雖然梵本身不是認識的對象，但卻能支持並產生各種類型的對象和存在，這些對象和存在隨後成為認識的對象。

這個先於宇宙萬物而存在的梵，是至一本質，從中產生了一個能量中心，暫且稱其為邏各斯。

在古代作家的語言中，這個邏各斯被稱為「自在天」、「內在本體」或「超然聲音」。基督徒稱其為「道」或「話語」，是永遠在父親懷裡的神聖基督。佛教徒稱其為「觀世音菩薩」；無論如何，觀世音菩薩在某種意義上就是邏各斯，儘管在中國的教義中，無疑還有其他與之相關的觀念。幾乎每種學說都認為，存在著一個不生不滅、永恒存在的精神能量中心，在沈睡期時潛伏在梵的懷抱中，在宇宙活動時期成為有意識的能量中心。這是宇宙中的第一個自我，而所有其他的自我都只是邏各斯的反映或表現，我接下來會加以說明。就邏各斯的本質而言，並非像梵那樣不可知，而是人類所能認識的最高對象。這是宇宙中至一偉大奧秘，所有的啟蒙和哲學體系都是參照此而設計的。邏各斯的本質到底是什麽，並非此講座中要討論的主題，但我們必須從某些角度來探討邏各斯，才能理解《薄伽梵歌》中的教義。

關於邏各斯這個原則，我提出以下幾個命題。邏各斯的構成不是物質性的，也不是客觀性的；邏各斯在實質或本質上與梵並無不同，但同時又不同於梵，因為具有個體化的存在。在沈睡期時，邏各斯以一種潛伏的狀態存在於梵的懷抱中，就像自我意識在睡眠時處於潛伏狀態一樣。在印度教書中，邏各斯經常被描述為「實在 - 意識 - 極樂」，通過這個稱謂便能明白這是「實在」、是「意識」和 「極樂」。

邏各斯有自己的意識和個體性，這可能是宇宙中唯一的人格神。但為了避免引起誤解，我還必須指出，在梵的懷抱中有不可勝數的能量中心。此邏各斯並非梵顯現的唯一能量中心，還有其他不計其數的能量中心，幾乎無限多。甚至能量中心彼此也存在著差異；也就是說，梵在顯現成為邏各斯時，並非只以特定明確的形式，而是能有不同形式。若只是為了要理解《博伽梵歌》的內容，沒有必要深入探討不同形式變化。此書討論邏各斯時，是從抽象角度，而不是基於任何特定的邏各斯，因此教導阿周那的內容是普遍適用的。為了更加理解邏各斯的其他方面，接下來介紹的其他原則，出現在邏各斯之後。

邏各斯是梵的最初顯化，是宇宙中出現的第一個自我，是一切創造的開始，也是一切進化的終結。這是宇宙中所有能量的源泉，也是所有知識分支的基礎，更是生命之樹，是活化整個宇宙的意識源頭。當自我成為一個有著自身客觀意識的存在後，絕對無條件的存在與此關聯會變成什麼呢？從邏各斯的客觀角度來看，梵將被視為原初質。請記住這一點，並試著理解我的話，因為這產生許多吠檀多哲學家對於精神和原初質的不同看法。當然，原初質對邏各斯而言是物質性的，就像任何物質物體對我們而言是物質性。原初質是梵，如同柱子的屬性組合是柱子本身；梵是無條件的、絕對的實在，而原初質只是披在上面的一層面紗。梵本身並不可見。邏各斯看到的是蒙在其上的一層面紗，這層面紗就是浩瀚無垠的宇宙物質。這是宇宙中所有物質顯化的基礎。

梵一方面作為自我出現，另一方面作為原初質出現，然後通過邏各斯的遍一能量發揮作用。用一個比喻來說明何謂梵通過邏各斯發揮作用。當然也不應過度解讀此比喻，只是為了幫助你了解邏各斯的相關概念。例如，我們可以把邏各斯比作太陽；光和熱從太陽中輻射出來；但其中熱量和能量以某種未知的形態存在於太空中，而太陽作為中介，使可見光和熱的形式散布於整個空間。這就是古代哲學家對太陽的看法。梵也以同樣的方式從邏各斯輻射出來，並顯現為邏各斯的光和能量。梵的最初顯現形式是三位一體，是我們所能理解的最高三位一體，是由原初質、自在天或邏各斯、以及邏各斯的意識能量組成，即邏各斯的力量和光芒；這是整個宇宙所依據的三個原則。首先，擁有了物質；其次，擁有了力量 — 即宇宙中所有力量的基礎；第三，擁有自我，或稱自我的遍一根本，其他各種自我只是邏各斯的表現或反映。你必須牢記，原初質（從邏各斯的客觀視角來看，原初質就像是蒙在梵上的一層面紗）和從原初質輻射出來的能量之間，有著明確的區分。克里希納在《薄伽梵歌》中對這兩者作了明確的區分，我將在下文中指出；當你注意到這兩者在各種哲學體系中如何混淆、產生各種誤解，就會明白區分的重要性。請記住，原初質作為梵之面紗，在數論派哲學中被稱為「未分化」 。在《博伽梵歌》中，這也被稱為「不動的」，原因很簡單，因為原初質是未分化的；原初質的字面意義或多或少地傳達了一種觀念，是未分化的，與分化的物質形成對比。邏各斯散發的光在《博伽梵歌》中被稱為「神聖能量」，是諾斯替派的索菲亞和基督徒的聖靈。若將邏各斯克里希納視為原初質的顯現，那就大錯特錯了，這是某些學派哲學家的觀點。正確而言，邏各斯是梵的顯現；而聖靈的最初來源是通過基督而散發出來的。為什麼聖靈會被稱為基督之母呢？因為當基督在人內在以救主身份顯現時，仿彿是從這道神聖光芒的子宮中誕生。因此，只有當邏各斯在人類身上顯現時，此人才會成為邏各斯之光（幻覺）的孩子；但在宇宙顯現的過程中，這個邏各斯之光並不是邏各斯的母親，嚴格來說，應該被稱為邏各斯的女兒。再更清楚地說明，這道光被象徵為「智慧光明之母」，這非原初質，而是邏各斯之光，被描繪成太陽之光，以在我們心中形成明確形象。但是，此光源頭的太陽並非我們所見的實體太陽，而是智慧之光的中心太陽；因此在晨光祝禱中，沒有使用任何代表實體太陽的符號。這道光又被稱為整個宇宙的「偉大意識」，是整個自然界的生命。可以觀察到，無論邏各斯是以光、意識、還是力的形式顯現的，其實都是同一種能量。我們所知道的各種力量、各種意識模式、以及在各種有機體中表現出來的生命，都只是同一種力量的顯現，源於邏各斯。這須從各方面加以研究，因為邏各斯在宇宙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。

目前為止，我們首先提出梵，其次是邏各斯，第三是通過邏各斯顯現出來的光，在《博伽梵歌》中被稱為「邏各斯之光」，最後是 原初質，如梵上的一層面紗。邏各斯的智力能量開起了創造或進化。宇宙的無窮細節和奇妙法則並不是偶然產生的，也不是僅僅因原初質的潛能而產生，而是源自宇宙能量和力量遍一源泉，即邏各斯，代表了梵的力量和智慧。邏各斯發出的光作用於原初質，使物質獲得所有屬性和力量，在進化過程中產生美妙結果。從我們的角度來看，物質在接收到來自邏各斯的光和能量後，才展現出各種不同的性質；很難想象不具此傾向的物質。換句話說，邏各斯之光作為紐帶，連接客觀物質和自在天主觀思想。在一些佛教書籍中，邏各斯之光被稱為「宇宙電」，是邏各斯運作的遍一工具。

邏各斯首先湧現的，僅僅是一個形象，是關於宇宙該如何產生的概念。這道光或能量捕捉到此形象後，便印刻在已經顯現的宇宙物質上，誕生所有顯現的太陽系。當然，我列舉的這四個原則是永恒的，是整個宇宙的共同原則。宇宙中沒有任何地方不存在這四種能量；這四種元素是我採用四分法的基礎，用以探討浩瀚宇宙的原則。

這個太陽系顯現的所有原則和整體，可以視為整個宇宙的肉體。邏各斯散發出的光可以視為宇宙的星光體。進一步設想，邏各斯是至一胚芽，誕生整個宇宙，包含宇宙的形象，地位如同宇宙的起因體，在宇宙出現之前就已經存在了。最後，梵與邏各斯的關係，如同我們阿特曼與起因體的關係。

必須記住，這些是無限宇宙的四大基本原則，而不是太陽系的原則。吠檀多哲學和奧義書在論述「唵」的含義時，也列舉了四原則，但兩者不應混淆。在某種意義上，「唵」代表宏觀世界，從另一種意義上來看「唵」代表微觀世界。「唵」某方面也意指無限宇宙本身，但一般吠檀多書籍不是從無限宇宙的角度來解釋，我也無須解釋此方面 。關於此主題還需解釋為什麽自在天被稱為「話語」或 「邏各斯」；為什麽事實上被稱為「超然聲音」。我給出的解釋看似非常神秘，但若能正確理解，神秘的解釋也具有巨大意義。我們的古代作家說，存在四種聲音，稱為「物質聲音」、 「精微聲音」、「視覺聲音」和 「無限聲音」。這可見於 《 梨俱吠陀 》 和一些 《 奧義書 》 。我們說出的話是「物質聲音」。每一種 「物質聲音」都存在於「精微聲音」中，進一步存在於「視覺聲音」中，最終存在於「無限聲音」的形式中。「唵」之所以被稱為聲音，是因為太陽系的四原則與這四種聲音形式相對應。整個顯現的太陽系以精微形式存在於邏各斯的光或能量中，此能量被捕獲並轉移到宇宙物質；同樣，整個宇宙也存在於產生此光的能量源中。整個宇宙的客觀形式是「物質聲音」，邏各斯之光是「精微聲音」，邏各斯本身是「視覺聲音」，而梵是那聲音的「無限」形式或方面。基於這種解釋，才能理解為何許多哲學家會說，顯現的宇宙是由「話語」顯化成宇宙。

宇宙四原則之間的關係，如同聲音的四個狀態或表現形式。

現在我們來探討構成太陽系的原則。此處可以參考一般對於「唵」及梵咒含義的解釋。「唵」代表人，也代表顯現的宇宙，兩者的四個原則相對應。顯現宇宙中的四個原則可以按以下順序列舉。第一，宇宙之主。這個宇宙之主並非僅指顯現的客觀世界，也指誕生整個客觀世界的物質基礎。緊鄰之上是所謂的「金蛋」。這同樣不能與星光界混為一談，而應被視為星光界的基礎，金蛋與星光界的關係，就如同宇宙之主與客觀世界的關係。接下來就是人們常說的自在天；但這個詞可能會誤導人，我不打算稱之為自在天，而是另外一個同樣獲得認可的名稱「靈魂之線」。除了這三個原則之外，一般認為還有梵。關於第四個原則，眾說紛紜，引發許多難題。第四個原則應該要有個實體，從而產生其他三個原則，就像宇宙的情形。若是如此，我們無疑應接受數論派的原初質作為第四個原則。我已解釋過，若從邏各斯的客觀角度來看，原初質是的梵的面紗，這也是大多數數論派所採用的觀點。我無需深入探討太陽系演化的細節，關於原初質是如何分化出三個原則、從而產生各種元素，可以參考克魯克斯教授不久前關於現代化學元素的演講。該演講至少能讓你了解所謂的元素是如何從「宇宙之主」中產生的，「宇宙之主」是這三種原則中最客觀性，對應於該演講中提到的原質。該演講勾勒出「宇宙之主」層面的物質演化理論，除了少數幾個細節有誤外，據我所知，這已是現代研究者在此主題上最接近於真正神秘理論的探索。

這些原則遠遠超出我們的一般經驗，是純理論概念和推論，而不是實踐知識。當然，要理解自然界中的不同原則是很困難的，對於其基礎形成明確概念更困難。不過，無論如何，物理學更應研究這些原則的演變和分化，精神倫理學則不必，我所闡述的基本原則已足夠目前所需。我無需詳述整個演化過程，你只需理解，這三個原則以原初質為基礎，產生整個顯現太陽系和其中的各種物體。此外，請記住，整個進化過程的能量就是邏各斯之光，貫穿這些原則及其所有表現形式。這個遍一光明始於一個明確的衝動，由邏各斯的智力能量傳達，推動整個進化計劃的實現，從開始到結束。若從最低等的生物探討，會發現遍一生命是未分化的。以礦物界為例，或者宇宙中無法嚴格稱之為生物的物體，會發現這種光是未分化的。隨著時間的推移，進化到達植物界時，便發展出相當程度分化，是越來越傾向於差異化的生物體。到達動物的生命階段時，這種分化更加徹底，而且這種光還表現為意識。意識並非此光創造出的一種獨立實體；而是此光本身的一種模式或表現形式，此光本身就是生命。到了人類，這道光開始分化，形成了中心或自我，產生所有心智和身體上的進步，存在於宇宙進化過程中。這種分化首先源於生物所處的環境。低等生物產生的行為，不論源自體內、源自其他生物、或周圍環境、或者自身產生的行為，不太能稱為業力；然而，此行為仍會影響該生命能量未來的表現形式。到了人的階段，這遍一光會分化成若干單體，從而確立個體性。

隨著人的個體性越來越明確，會因環境、智力與道德衝動、以及自身業力的影響，與其他個體性更加區分，構成的原則也更加明確。人有四個原則。首先是肉體，對此不必詳述，因為這屬於生理學家的研究領域，而非宗教研究者的領域。毫無疑問，在討論瑜伽哲學的某些主題時，生理學的某些分支確實相當重要；但現在不需要討論這些問題。

接下來是星光體。這與肉體的關係就如同星光界與太陽系客觀世界的關係。在神智學論文中，星光體有時被稱為「欲體」。這種錯誤表達會造成誤解，以為「慾望」這個原則代表星光體，並轉化成星光體。但事實並非如此。星光體是由性質完全不同的元素組成的。星光體的感官不像肉體感官那樣分化和局部化，組成更為精細，行動力和思維力比肉體強得多。起因體只能被視為一個力量或能量中心，宇宙的第三原則（或稱「靈魂之線」）分化成此能量中心，相同的衝動促使宇宙原則分化。現在的問題是，最後使三位一體完整、成為四元組的是甚麼？當然是邏各斯之光。正如先前所說，此光滲透到每一個有機體中，此光在三個載體中顯現為人的真正自我。為了讓大家對此概念更加清晰，我將用形象語言來表達。比如，我們將邏各斯本身比作太陽。假設我手中拿著一面鏡子，在鏡子表面反射太陽光線，然後再反射到一塊磨光的金屬板，再從金屬板反射到墻上。現在有三個圖像，一個比另一個更清晰，一個比另一個更燦爛。我可以把鏡子比作起因體，把金屬板比作星光體，把墻比作肉體。各自都形成一個明確的映像，此映像或反射的影像被暫時視為自我。若將星光體與肉體分開來看，星光體上形成的映像會讓人產生自我的想法；在起因體中形成的映像產生最顯著的個體性。你還會發現，這些映像有不同的光澤。當映像從清晰的載體轉移到不太清晰的載體，其光澤會越來越弱，直到肉體最弱。我們的認知主要取決於載體的狀態，你也會發現，如同陽光在清澈的水面上的倒影，可能因水面波動而受干擾，變得模糊不清，一個人的慾望和情緒也可能使真實自我的形象扭曲並失真，甚至可能將這個形象弄得難以辨認，以至於無法感知其光芒。

你還會發現，自我的觀念是一種虛妄的觀念。幾乎所有偉大的吠檀多哲學作家、佛陀和商羯羅都明確指出，這是一種虛妄的觀念。這些偉人說自我的觀念是虛妄的，原因與約翰 · 斯圖亞特 · 密爾提出的不同，密爾認為自我觀念是由一系列心智狀態的所構成的。但這不是一個人為構思的想法，也不是從一系列心理狀態中衍生出來的次要想法。如我先前解釋的，之所以說自我是虛妄的，是因為真正的自我是邏各斯本身，而一般認為的自我不過是邏各斯的反映。若你們反駁說，反映的形象不能視為獨立的存在，那我須提醒你，剛才鏡子反射的比喻適用範圍有限。事實上，每個獨特的形象都可以形成一個獨立的中心。若你們否認此論點，而認為自我是個獨立實體，在解釋上會遇到許多困難。若自我是個獨立實體，當處於客觀意識狀態時，自我便是存在於肉體。但怎麽可能把自我轉移到星光體上呢？同樣，也須轉移到起因體。稍後會討論到，若要把此實體轉移到邏各斯本身，是難上加難。可以肯定的是，除非人的個體性或自我能夠轉移到邏各斯，否則不朽只是一個空洞名稱。若僅將自我視為某種能量中心或單體，從一個載體轉移到另一個載體，這很難解釋某些情況的眾多現象。

在吠檀多派和克里希納看來，我稍後也會指出，人是一個四元組。首先是肉體，第二是星光體，第三是高等個體性的起因體，第四也是最後是阿特曼。正如先前所提，對於第四原則的確切本質存在著不同的看法，引發了各種誤解。例如，根據數論哲學信徒的說法，或至少無神數論派的說法，人除了這三個原則外，再加上原初質就使四元組完整。或者說是梵顯現在原初質中，作為梵的載體。根據這種觀點，梵實際上是第四個原則，是人的最高原則；其他三個原則只是存在於梵之中，並因梵而存在。也就是說，這個原初質是遍一原則，是一切自我的根源，在進化過程中分化，或者說在各種生物體中顯得分化，存在於每一種載體中，是人必須達到的真正精神實體。

現在我們來看看，若根據這一假設會發生什麽事。邏各斯完全被排除，根本沒被注意到；這就是為什麽這些人被稱為無神數論派（不是因為他們否認了梵的存在，他們並無否認），因為他們在對人類的原則進行分類時，沒注意到邏各斯和它的光 -- 自然界中最重要的兩個實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