會議一

主題：——《秘密教義》第一卷經文 經文一 頌句一：永恆的母父（空間），披著永遠不可見的衣袍，再一次沈睡了七個永劫。 問：在序言（第8、9頁）中，如下解釋了抽象意義上的「空間」： 『……絕對的統一體無法轉化為無限，因為「無限」預設了某種事物的無邊延展及其持續時間；而「遍一」如同空間，既不是感知的對象，也不是感知的主體。「遍一」在塵世上、或我們存在層面上，唯一的心智和物質表現，即為空間。若永恆無限的整體、無所不在的統一體，不再處於永恆之中，而是通過周期性的顯現，成為多元宇宙或多重人格，那麽這統一體就不再是一體。洛克認為「純粹的空間既不能抵抗，也不能運動」——這是錯誤的。空間既不是「無邊的虛空」，也不是「有限的充實」，而是兩者兼具：在絕對抽象的層面上，它是永遠不可知的神，對有限的心智而言只是虛空；而在幻象感知的層面上，它是充盈，是一切已顯與未顯之物的絕對容器；因此，它就是絕對的一切。基督教使徒所謂「我們生活、行動、存在於祂之中」，與印度聖賢所謂「宇宙存在於梵、源於梵、最終歸於梵」，兩者並無區別：因為中性梵（未顯現的梵）就是隱藏中的宇宙，而顯現的梵則是邏各斯（Logos），在象徵性的正統教義中表現為雌雄同體。使徒與聖賢所謂的神，既是不可見的空間，也是可見的空間。空間在密義象徵中被稱為「七層皮的永恆母父」，從未分化到已分化的表面，共有七個層次。』

『密傳的《森紮爾教義》問道:「無論宇宙是否存在，無論有無諸神，那個曾經、現在、將來都存在的是甚麼？」答案是——空間。』（《秘密教義》卷一，第8頁）

問：為什麽永恆的父母——空間，被稱為女性？

答：並非在所有情況下都是如此，如在上述引文中，空間被稱為「永恆的母父」；空間有時被稱為女性的原因在於，雖然無法定義梵，但一旦論及可以被設想的最初「某物」時，就必須視之為女性原則。在所有宇宙起源學說中，最初的分化都被視為女性。遮蔽或掩蓋梵的是原初質；最先從無限（Ain-Soph）發出的光是質點（Sephira）；在赫西俄德的神譜中，蓋婭從混沌中誕生，先於厄洛斯（《神譜》第4行，201-246）。這一點在所有往後較為具體的物質創造中，不斷重覆，比如夏娃由亞當的肋骨所造等。女神或諸女神總是首先出現。最初的散發物成為無瑕的母親，萬神皆由其而生，或稱人格化的創造力量。我們必須採用陽性或陰性，因為無法使用中性的「它」。嚴格來說，從「它」中不可能產生任何東西，無論是透過輻射或散發。

問：這個最初散發物與埃及的尼特女神是同一個嗎？ 答：實際上，這超越了尼特，但在某種意義上或較低層面上，這就是尼特。 問：「它」本身就是「七層皮的永恆母父」嗎？ 答：當然不是。「它」在印度哲學中是梵，即超越梵天者，或如現今歐洲所謂「不可知者」。我們所謂的空間，是男性梵天的女性面向。在最初的分化波動中，主體開始散發出、或如影子般落入客體，成為所謂的母神，由其產生邏各斯，此乃同時為子與父的神，二者皆為未顯現者，一個為潛能，一個為力量。但前者不可與顯現的邏各斯混淆，後者在所有宇宙起源學說中也被稱為「子」。

問：從絕對的「它」首次分化出來的存在，總是女性的嗎？

答：這只是修辭上的說法；在嚴格的哲學意義上，是無性的。但在人類的觀念中，它首先呈現為女性面向，之後它在任一哲學體系中的物質化程度，取決於此體系民族或種族的精神性程度。例如：在塔木德派的卡巴拉中，「它」被稱為「無限」，無盡、無界、無限（其屬性總是「否定性」的），卻稱此絕對原則為「他」！從這個無限光之無邊環中，發出了第一個質點——王冠，塔木德學者稱之為「律法」，並解釋說她是「無限」的妻子。這實際上是極端地將靈擬人化了。

問：在印度哲學中也是如此嗎？

答：恰恰相反。在印度的宇宙生成論，甚至沒有提到梵，只提到「原初質」。原初質是梵在無形宇宙中的內襯或面向。原初質意為自然或物質的根本。但梵不能被稱為「根」，因為它是一切的絕對無根之根。因此，我們必須從原初質開始，此乃不可知者的面紗。這裡再次看到，最初的是母神，她是在最初物質層面上的反映、或是主體之根。接著，從母神中產生未顯現的邏各斯，或者說未顯現的邏各斯居於其中，既是她的兒子又是其丈夫，被稱為「隱秘之父」。由此散發出最初顯現的邏各斯，或稱聖靈，也散發出「子」，從其本質中發出七邏各斯，這七者的總和，被視為一種集體力量，成為可見宇宙的建築者。他們就是猶太教中的「埃洛希姆」。

問：在《吠陀》中被稱為「那」，或文中提到的空間或未知神祇，在此處稱為「永恆的母父」，指的是哪一個面向？

答：是吠檀多哲學中的原初質，以及佛教中的自性，也就是我們之前所謂雌雄同體的某種存在，既已分化又未分化。在其最初的原則上，是純粹的抽象，只有在時間的進程中轉化為物質時才發生分化。如果與人的七原則相比較，這對應於菩提，而阿特曼對應於梵，心智對應於宇宙心智，等等。

問：那麽，空間的七層是什麽？在《序言》中提到了「七層皮的母父」。

答：柏拉圖和三重偉大赫爾墨斯將其視為「神之思想」，而亞里士多德則把這個「母父」視為物質的「缺如」。這將成為存在的七個層面，從靈性層面開始，經過心智層面，最終到達物質層面。思想的七個層面或意識的七種狀態，對應於這些層面。所有這些「七重性」都用「七層皮膚」來象徵。

問：是指神之心智中的神之意念嗎？但神之心智還未出現。

答：神之心智在分化發生之前就已經存在，並且必須如此。這被稱為「神之意念」，在潛能上是永恆的，實際運作上則是周期性的，表現為宇宙心智、世界之魂或宇宙靈魂。但請記住，無論如何命名，每一個概念都有最形而上的、最物質性的面向，以及介於兩者之間的不同面向。

問：「永遠不可見的袍子」是什麽意思？

答：這也是一種比喻性的表達，如同東方哲學中所有的寓言。或許指的是克魯克斯教授所尋找的假設性「原質」，但這種東西肯定不可能在此塵世層面找到。這是未分化的基質或「靈性物質」。

問：這就是所謂的「消融中心」嗎？ 答：「衣袍」以及一切都處於「消融」狀態，即原初質開始分化的那個點 ，由此誕生萬象宇宙與其中的一切。 問：之所以稱為「不可見的衣袍」，是因為這對任何分化的意識來說都不是客體存在嗎？ 答：不如說，它對有限的意識來說是不可見的——且在此進化的階段，還不存在分化的意識。即便對於「邏各斯」而言，原初質也是一層面紗，是絕對者所披的「衣袍」。吠檀多學派認為，即使是「邏各斯」也無法感知「絕對者」。（參見舒巴羅先生的《薄伽梵歌四講》。）

問：使用原初質這個術語是否正確？

答：吠檀多學派的原初質就是《吠陀》中的阿底提。吠檀多的字面意思是「知識的終結或綜合」。印度有六大哲學流派，但經過嚴格分析，會發現其本質上完全一致。它們在根本上是相同的，只是名稱繁複，旁枝末節、細節和修飾極多——有的流派甚至出現「生出自己的父，父由女兒生」的說法——讓人彷彿迷失在叢林中。你若將秘傳的觀點陳述給任何印度教徒，他們都會根據自身所屬的體系，反駁或否定你的說法。六大流派各有獨特的觀點和術語。因此，在討論時，建議始終採用某一流派的術語，否則極易產生誤解。

問：那麽，同一個術語在不同哲學體系中，會被賦予完全不同的含義嗎？比如，菩提在密傳哲學中的含義，是否完全不同於數論派中所示？

答：正是如此，而且在《毗濕奴往世書》中又有不同的含義。該書講到七種物質由宇宙心智所生，並稱宇宙心智為 「偉大菩提」。不過，根本上的觀念是相同的，只是每個學派用的術語不同，並在充滿人格化的迷宮中，已丟失了正確的含義。或許，可能的話，最好創造一套新的術語體系。然而，由於歐洲語言在哲學術語方面極為貧乏，尤其是英語，使得這項工作會相當困難。

問：原質這個詞能否用來表示消融狀態？

答：恐怕不行。克魯克斯教授所謂的原質，可能是指位於最物質層面上的同質物質，而「永恆母父的衣袍」所象徵的基質，則是在物質的第七層（自下而上，或更準確地說，是由外向內數）。這種基質絕不可能在最低層面上發現，也就是最外在和最物質性的層面。

問：那麽，在七個層面中的每一個層面上，是否都各自存在相對均質的物質？

答：確實如此；但此物質只對於處在同一感知層面的人來說是均質的。縱使有朝一日，發現了現代科學的原質，也只會對我們而言是均質的。這種幻象可能會持續一段時間，也許持續到第六根種族，因為人類在身體上和心智上會不斷變化，在靈性上也是如此，每一根種族和亞種族都在不斷完善自己。

問：我認為，採用科學家用來指其他意思的詞語，是個很大的錯誤。原生質曾一度具有與原質相同的涵義，但如今其含義已被大大限縮。 答：確實是個大錯誤；不過，希臘人所謂的原質，肯定不是指我們這個層面的物質，因為他們從巴比倫宇宙論中借用這個詞，用於高度形而上學的意義。 問：但是現在唯物主義者的原質，表達的幾乎就是我們所謂原初質的意思。 答：也許如此；但勒溫博士和他那幾位勇敢的「物質唯心主義者」可不這麽認為，因為在他們的體系中，完全忽略和遺忘形而上學的意義了。 問：那麽，也許「消融」才是最合適的術語？ 答：並非如此，因為消融並非指某特定的事物或層面，而是表示一種狀態或境界。這是梵文術語，表達的是一種未分化且不變的狀態，即所有分化都停止的零點。 問：最初分化呈現了第七層面的物質：那麽是否也應推想，克魯克斯教授的原質也是第七層面的物質？ 答：克魯克斯教授理想中的原質，是他所謂「零點」狀態下的物質。 問：也就是說，他指的是本層面的消融點嗎？ 答：我並不清楚克魯克斯教授是否關注其他層面，或者是否承認它們的存在。他所追尋的是原質原子，但沒人見過它，只是科學的一種新的可行假設。那麽，原子到底是什麽呢？ 問：原子只是一個權宜的定義，或者說是一個權宜的術語，用來劃分一個分子。

答：但他們現在肯定認識到，「原子」這個詞，不過和那七十多個假定的元素一樣，只是一個權宜術語罷了。人們習慣於嘲笑古人提出的四元素或五元素說法，但如今克魯克斯教授得出結論，嚴格來說，根本不存在所謂的化學元素。事實上，別說發現原子了，連一個單一簡單的分子都還未找到。

問：應當記住，最先提出此概念的是道爾頓，他稱之為「原子理論」。

答：沒錯；但正如漢密爾頓爵士所指出的，現代科學界已錯用這個術語。他們一邊嘲笑形而上學，一邊卻把純粹形而上學的術語應用到物理學上，以至於現在「理論」開始篡奪「公理」的地位。

問：「七個永恆」指的是什麽？宇宙休止期不存在任何人能意識到時間，怎麽還會如此劃分？

答：現代天文學家對「天上法則」的了解還不如古代天文學家深。如果問他是否能「按時引導十二宮」，或是否曾與「鋪張蒼穹者」同在，現代天文學家只能像約伯一樣，遺憾地回答「不能」。但這並不影響現代天文學家去推測太陽、月亮和地球的年齡，或開始「計算」地質年代：當時地球上也無任何有意識或無意識之人。那麽，古人為什麽不能也這麼做呢？

問：但為什麽要用「七個永恆」這個說法？

答：「七個永恆」這個說法，是基於不變的類比法則。正如一個宇宙顯現期被劃分為七個時期，宇宙休止期也一樣；正如白天有十二小時，夜晚也有十二小時。難道因為我們在夜晚睡著、失去對時間的意識，鐘點就不會敲響了嗎？宇宙休止期就是宇宙顯現期「白天」之後的「夜晚」。無人在場，意識也隨萬物一同沈睡。在宇宙顯現期期間，萬物是真實存在並完全活躍，若類比和周期定律不變，兩種情況下都必須同樣適用，那此說法有何不可呢？

問：但永恆怎麽能被計數呢？

答：此問題源自於對「永恆」一詞的普遍誤解。西方人愚蠢地設想那無始無終的事物，並認為古人必定也這麼做過。但實際上他們並沒有：古代的哲學家從未把「永恆」理解為無始無終的持續。無論是希臘人的「永世」還是「那羅斯」，都不是這個意思。事實上，古代哲學家甚至沒有一個詞能準確表達此含義。只有《吠檀多》中的梵、猶太教的「無限」以及《阿維斯陀》中的「無限時間」才代表真正意義上的永恆；所有其他的時期都是有限的、是天文涵義上的，基於回歸年或其他巨大的周期。聖經中所譯的「永世」一詞，不僅指有限的時期，也可以指天使或存在體。

問：但在宇宙休止期中，不也存在著「偉大氣息」？ 答：確實如此，因為「偉大氣息」是無休止的，可以說是宇宙永恆的永動機。 問：若是如此，那就無法將其劃分為各個時期了，因為這就否定了絕對和完全的虛無。不能說有多少個時期，只能說的是呼出與吸入無數次的「偉大氣息」。 答：若無「絕對的運動」來制衡「絕對的靜止」，絕對靜止的概念就不成立。因此，這兩種說法其實是等價的。有位上古聖賢寫過一首關於宇宙休止期的壯麗詩篇，將宇宙休止期期間偉大氣息的運動，比作無意識大海的節奏起伏。

問：問題在於，此處用了「永恆」一詞而非「永世」。 答：既然我們有更熟悉的表達方式，尤其此詞在《秘密教義》中已有詳細解釋，為什麽還要用希臘詞呢？若你想要的話，可以稱之為相對的永恆，或稱顯現期與休止期式的永恆。 問：宇宙休止期與顯現期的關系，是否可以準確類比為睡眠與清醒的關系？ 答： 只在某種意義上是如此；在夜晚睡眠中，每個人或許未意識到自己活著，但仍然是以個體形式存在。但在宇宙休止期期間，一切已分化的事物、每一個個體都從現象宇宙中消失，融入或轉化為「遍一本體」。因此，實際上這兩者有很大的不同。

問：睡眠被稱為「生命的陰影面」，那麽宇宙休止期可以被稱為宇宙生命的陰影面嗎？

答：在某種程度上可以這麼說。宇宙休止期是可見之物消融至不可見，從多樣消融至同一，是休息的時期。宇宙物質即便其本質不可毀滅，也必須有一個休眠的時期，回歸到其消融狀態。遍一本質的絕對性包容一切，必須同樣展現於休眠與活動中。

頌句二：時間還不存在，因為它在無限的懷抱中沈睡。 問：時間和「永續」有什麽區別？ 答：「永續」一直存在；它沒有開始，也沒有結束。你怎麽能把無開始也無結束的東西稱為「時間」呢？「永續」是無始無終的；而「時間」是有限的。 問：那麽，「永續」是無限的，而「時間」是有限的概念嗎？ 答：時間可以被分割；而「永續」——至少在我們的哲學中——是不可分割的。時間在「永續」中可分割——或者像你說的，一個是在時間和空間之內，另一個則在兩者之外。 問：人們定義時間的唯一方式，是以地球的運動為據。 答：但我們也可以在觀念中定義時間。 問：是指定義「永續」嗎？ 答：不是，是指定義「時間」；因為「永續」是無法被分割或立下標界。對我們而言，「永續」是遍一永恆，不是相對的，而是絕對的。 問：「永續」的本質概念可以說是「存在」嗎？ 答：不能；「存在」具備有限和確定的時期，而「永續」則無始無終，是一種純粹，包含著時間。「永續」如同「空間」是種抽象，兩者都無始無終。只有當它具體化和有限化時，才成為一種表象和某種「東西」。當然，兩點之間的距離被稱為空間；可以非常大，也可以極其微小，但始終是空間。但這些界定都是人類觀念中的劃分。實際上，空間就如古人所稱的「遍一無形未知的神」(現稱「不可知」）。

問：那麽，在抽象意義上，時間和空間是一體的嗎？

答：作為兩種抽象概念是一體的；但用詞上應是「永續」和「抽象空間」為一體，而非「時間」和「空間」。

問：空間是一切顯現的客觀面，時間是主觀面。實際上，兩者是無限者的唯一屬性；不過「屬性」這個詞或許並不恰當，因為可以說，它們與無限是同等廣延、無所不在的。但也許有人會反對說，它們不過是我們心智的產物，我們無法不以這種形式去思考事物。

答：這聽起來像是物質唯心主義者的論調；但這裡我們討論的是本體世界，而非現象世界。在《秘教問答》（參見《秘密教義》）中有這樣一問：「什麽是永遠存在的，無論你怎麽想像，都無法設想其不存在？」答案是——空間。因為即使宇宙中沒有一個人去思考它，沒有一隻眼睛去感知它，沒有一個大腦去意識到它，空間依然存在，過去如此，將來也如此，你無法讓它消失。

問：也許只是因為我們無法不去思考它？

答：我們是否思考它都與此無關。你不妨試試，能否在排除空間的情況下，思考任何事物，你很快就會發現這是不可能的。即使什麽都不存在，空間依然存在；無論宇宙是絕對的真空還是充滿一切的豐盈，空間都必須存在。

問：現代哲學家歸結空間和時間只是屬性，認為只是偶然性。 答：若此結論的是建立在真正的科學基礎上，而不是無知和幻象上，那會是對的。佛陀也說過，即使是涅槃，歸根結底也是幻象或幻覺；但佛陀所說的是基於智慧，而非臆測。 問：但永恆的空間和永續是無限者的唯一屬性嗎？ 答：空間和永續既然是永恆的，就不能稱為屬性，而只是無限者的不同面向。而且，如果你說的「無限者」指的是那個「絕對原則」，那麽它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屬性，因為只有有限和受制約的事物，才可能與其他事物有關聯。你所說的在哲學上都是錯誤的。

問：我們無法想像任何無廣延的物質，也無法想像任何形式的廣延並非某物的廣延。在更高的層面上也是如此嗎？若是如此，是什麽基質充滿了絕對空間？與空間本身同一嗎？

答：就算你「受過訓練的智力」無法想像其他類型的物質，但一個智力訓練較少、但對靈性感知更開放的人，或許可以做到。不能僅憑你的論述，就認為在塵世只能如此理解空間。因為即使在此層面上，除了人類之外，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智力存在，無論是有形還是無形的生靈，包括高低不等的主觀存在心智，到客觀的動物和最低等的有機體。簡而言之，「從天神到大象，從元素精靈到螞蟻。」就螞蟻自身的認知和感知層面而言，所具的智力和我們一樣好，甚至更好；雖然它無法用語言表達，但螞蟻除了本能之外，還展現出非常高的推理能力，這一點人人皆知。因此，若我們相信神秘學的教導，會發現此層面上，就存在如此多樣和豐富的意識與智力狀態。我們無權僅僅將人類自身的意識視為唯一，認為其他意識皆不存在。而且，若我們連昆蟲的意識程度都無法斷定，又怎能把科學知之甚少的意識，僅僅局限於此層面呢？

問：為什麽不能呢？自然科學難道不能發現一切將被發現的事物，螞蟻也不漏掉嗎？

答：這是你的觀點；對神秘學者來說，儘管約翰·勒布克爵士做出了很多努力，但此等自信是沒有根據的。科學可以進行推測，但以目前的方法，永遠不可能為這類猜測獲得任何確證。如果一位科學家能夠暫時變成一只螞蟻，以螞蟻的方式思考，並在回到自己意識層面後，還能記得這些經歷，那麽他才是真正確定地了解這種昆蟲。然而實際上，他只能通過觀察螞蟻的行為來推測，做出推論。

問：螞蟻對時間和空間的觀念與我們不同，是這個意思嗎？

答：正是如此；螞蟻有自身對時間和空間的理解，處於另一個層面上，完全與我們不同。因此，我們不能因為無法想像這些層面，就先驗地否認其存在——它們確實存在，這些層面比我們的層面或高或低許多層級，就像螞蟻的例子。

問：從這個角度來看，動物和人類的區別似乎在於，動物天生就具備了所有的能力，且一般不會有明顯的提升，而人類則是不斷學習和進步。這是不是關鍵所在？

答：正是如此；但你要明白原因：並不是因為人類比最微小的昆蟲多了一個「原則」，而是因為人類是完善進化的動物，作為單體完全發展的載體，具備自我意識，並有意識地追求自身的進步；而在昆蟲，甚至高等動物中，高等三元組的原則完全處於休眠狀態。

問：在最初顯現的初動之際，是否存在某種意識、或有意識的存在，去覺知並劃分時間？在舒巴羅先生的《薄伽梵歌》講座中，談到了第一邏各斯，似乎暗示了意識和智能的存在。

答：他並沒有明指哪一個邏各斯，我認為他是一般泛指。在秘傳哲學中，第一邏各斯是未顯現的，第二才是顯現的邏各斯。自在天代表第二邏各斯，那羅延則代表未顯現的邏各斯。舒巴羅是不二論者和博學的吠檀多學者，他從自身立場解釋，我們則從我們的角度說明。在《秘密教義》中，「永恆的父母」誕生了顯現的邏各斯；在《毗濕奴往世書》中，則被描述為「世界之卵」，由七層皮、七層面或區域所包圍。從此金卵中，誕生梵天（男性），而這個梵天實際上是第二邏各斯，根據不同的分類方法也可能是第三邏各斯；可以肯定的是，他不是第一或最高的邏各斯——即無處不在又無處可尋的點。在秘傳解釋中，宇宙心智實際上是第三邏各斯，或七道創造之光（七位邏各斯）的綜合體。在所謂的七創造中，宇宙心智是第三，因為它是普遍智能之魂、神之意念，結合了所有客體和主體世界中的理想藍圖和原型。在數論派和《往世書》教義中，宇宙心智是由原質所生的第一個產物，由靈所活化，是為「靈-物質」。在秘傳哲學中，此活化原質的靈是自我。

問：那麽，宇宙心智是客體宇宙中的最初顯現嗎？

答：宇宙心智是客體宇宙中的最初原則，對神性感官來說是可感知的，但對人類感官來說不可感知。但若從「不可知者」開始計算，就會發現它實際上是第三個，對應於「心智」，或者更準確地說，是「菩提-心智」。

問：那麽，第一邏各斯就是圓圈內的第一個點嗎？

答：圓圈內的那個點沒有界限，也沒有邊界，也不能有任何名稱或屬性。這個最初未顯現的邏各斯，與圓圈直徑上的線同時存在。第一條線或直徑就是「母父」，從這產生第二邏各斯，而第二邏各斯本身又包含第三已顯現的「話語」。比如在《往世書》中也提到，阿卡莎的第一個產物是「聲音」，此處的「聲音」指的是「話語」，表達未說出口的思想，成為已顯現的邏各斯，也就是希臘人、柏拉圖主義者和聖約翰所謂的「話語」。威爾遜博士和其他東方學家認為印度人的這種觀念是荒謬的，因為在他們看來，阿卡莎是指混沌。若他們知道阿卡莎和「原質」只是同一事物的兩個方面，並且記得「宇宙心智」——在我們層面上的神之意念——就是那已顯現的聲音或邏各斯，他們就會自嘲自己的無知了。

問：在以下段落中，是什麽樣的意識在覺察時間？對時間的意識是否只限於清醒的物質意識層面，還是也存在於更高層面？在《秘密教義》第一卷第37頁中說：「我們在永恆中穿行時，時間只是由一連串意識狀態產生的幻象，在沒有意識存在的地方，時間也不存在。」

答：這裡指的只是我們這個層面的意識，並非我們稱之為「絕對者」的永恆神性意識。據此含意，連在睡眠中都不存在對時間的意識，更不用說在本質絕對的情況。海洋有節奏地拍打海岸、或波浪起伏時，能說它有時間的概念嗎？不能說「絕對者」有意識，至少不是此處所指的意識。它沒有意識、沒有欲望、沒有願望、沒有思想，因為它本身就是絕對的思想、絕對的欲望、絕對的意識、絕對的「一切」。

問：這就是我們所謂的「存在性」，或者「實在」嗎？

答：我們友善的批評者認為「存在性」這個詞很可笑，但沒有別的方式可以翻譯梵文的「實在」。它不是「存在」，因為「存在」只能用於現象，絕不能用於本體。從拉丁詞源來看，「ex」意為「從……出來」，而「sistere」意為「站立」；因此，「存在」(existence) 指的是某物出現於它之前未曾在的地方。而且，「存在」還意味著有開始和結束。因此，這個詞怎麽能用來指那個自始至終都存在、且並非由某物所產生的存在呢？

問：希伯來文的耶和華意思是「我是」。 答：古代祆教的阿胡拉·馬茲達或稱善神也是如此。就此意義上，每個人和每個神都可以自稱「我存在」，說「我是我所是」。 問：但「存在性」肯定和「存在」這個詞有關連吧？ 答：是的；但「存在性」不是「存在」，因為「存在性」同樣也是「非存在」。我們無法真正理解它，因為我們的智力是有限的，且語言又比思想還要受限、受制約。那麽，要如何能表達一個只能通過一連串否定來設想的東西呢？

問：德國人可以用「sein」這個詞來表達；「das Sein」很好的對應到「存在性」一詞。對此不熟悉的人，「存在性」可能聽起來很荒謬，但對德語使用者而言，「das Sein」則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術語與概念。不過我們剛才談的是時空中的意識。

答：這種意識是有限的，有開始也有結束。這種有限的意識，卻又因為「幻相」而自以為是無限的，要用甚麼詞來表達？甚至連「天界眾生」 都沒有時間的意識。在天界中，一切都是當下，沒有過去，否則自我就會回憶並感到遺憾；也沒有未來，否則它就會渴望擁有未來。因此，天界是一種一切都在當下的極樂狀態，天界眾生對時間沒有的概念或想法；一切都像在一個生動的夢中，是種現實。

問：但我們為何能在半秒鐘內夢見一生，意識到一連串的意識狀態和接連發生的事件。 答：這只有在夢醒之後才辦得到；做夢時並不存在這種意識。 問：回憶夢境的過程，是否能比喻為人在描述一幅畫給他人聽，因為無法在聽眾腦海中呈現整體，所以必須把所有的部分和細節一一說出來？ 答：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比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