會議二

經文一（續） 頌句三：……「宇宙心智不存在，因為沒有阿希（天界存在們）來承載它（因此無法顯現）。」 問：這句頌似乎暗示，宇宙心智若無阿希則無法存在；但在評注中卻寫道： 「在宇宙休止期期間，宇宙心智仍作為心智活動的永久可能性，是那抽象的絕對思想，其具體的相對顯現則成為了心智。阿希是神聖宇宙思想與意志的載體。它們是智能力量，賦予自然法則，同時自身也遵循更高力量所施加的法則，這是靈性眾生的階層，宇宙心智通過它們得以運作。」（《秘密教義》卷一，第38頁）評注表明，阿希本身並不是宇宙心智，只是使其顯現的載體。

答：我認為這句頌的意思很清楚；意思是，在宇宙休止期期間，有限、分化的心智並不存在，就如同根本沒有心智一樣，因為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承載或感知它。沒有任何存在可以接收和反映絕對心智的理念，因此不存在。除了絕對且不變的「實在」外，一切都必然是有限和受制約的，有開始也有結束。因此，「阿希尚不存在」，宇宙心智就無法顯現。永遠存在的絕對心智，有別於在阿希中的反映和顯現。阿希處於最高層面，在宇宙顯現期最初的顫動中，集體地反映宇宙心智。之後，在七個層面上推動所有較低力量的進化，直到最低層——也就是我們所在的層面。阿希是最初的七道光線，或稱七邏各斯，由第一邏各斯所發出，是三重而一體的邏各斯。

問：那麽，阿希和宇宙心智是彼此必要的互補存在嗎？

答：完全不是。宇宙心智或稱絕對心智，在宇宙休止期和宇宙顯現期都一直存在，它是不變的。阿希是最高的天界存在，也就是前面提到的諸邏各斯，開啟了向下的演化或散發。在宇宙休止期時沒有阿希，因為他們只出現在宇宙心智的最初放射，而宇宙心智本身是無法分化的，此放射就是顯現期的第一道曙光。絕對者是休眠的、潛在的心智，從真正的形而上學角度來看，只能如此；只有它的「影子」才會分化，成為這些天界存在的集合。

問：這是否意味著它曾經是絕對意識，但現在不再是了？

答：它永遠是絕對意識，這種意識在每一次「顯現期的黎明」會周期性地變為相對意識。我們可以把這種潛在的意識想像成容器中的「真空」。打破容器，這個真空會變成什麽？我們要在哪裡尋找它？它消失了——無處不在，也無處可尋。它既是某種存在，又像虛無：既是虛空，又充滿一切。但實際上，現代科學所理解的「真空」是什麽？是一種同質的存在，還是別的？絕對的真空難道不是我們想像出來的嗎？它只是一種純粹的否定，是一種假定什麽都不存在的空間？如果是這樣，打破容器後——至少在我們的感知中——什麽都不存在了。所以，此頌說得很準確：「宇宙心智不存在」，因為沒有載體來承載它。

問：是什麽更高的力量制約著阿希？

答：不能稱之為「力量」；說「潛能」或許更合適。阿希受制於週期性宇宙法則的顯現與甦醒，交替呈現活躍與靜止狀態。正是這個法則制約或形成了他們，而不是「創造」了他們。在哲學中，不能使用「創造」這個詞。

問：那麽，那個在阿希之前、比阿希更高的力量或潛能，就是促使顯現發生的法則嗎？ 答：正是如此；這是周期性的顯現。當時機到來，這一法則便開始運作，阿希就出現在顯現階梯的第一層。 問：但這應該是「至一法則」，而不是「某一個法則」吧？ 答：完全正確，因為它是絕對的、「無二的」——因此它不是某種屬性，而是絕對本身。 問：最大的問題在於如何解釋這個法則的存在？ 答：那就等於試圖超出最初顯現和至高因。僅僅是模糊地理解至高因，也已超出了我們有限的智力所能及。無論我們如何努力，憑目前的心智發展階段，都無法探討「絕對者」，只能進行邏輯上的推測，儘管此推測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。

問：關於正在討論的頌句，用「物質宇宙心智」這個詞會不會比「宇宙心智」更合適？

答：不；「物質宇宙心智」是在第三階段或層次才出現的，並且只局限於已顯現的宇宙。在《往世書》中，物質宇宙心智（「偉大」的心智或智力的原則）只在七「創造」或演化階段中的第三階段才出現，是神之意念的主動運作（創造性），因此只是永恆宇宙心智——潛能狀態下——在時間和現實中的周期性顯現。嚴格來說，宇宙心智只是「絕對者」的另一個名稱，超越時間與空間；而物質宇宙意念或心智，並不是一種演化（更不是「創造」），而只是宇宙心智的一個方面。宇宙心智本身無變化，過去、現在、未來皆存在。因此，我再重申，頌句所指的是，宇宙意念尚未存在——即無法被感知——因為當時還沒有心智去感知它，宇宙心智仍處於潛伏、或僅僅是潛能的狀態。既然頌句講的是顯現，我們只能從這個觀點來翻譯和理解，而非其他立足點。

問：我們用「物質宇宙」一詞指一切顯現出來的宇宙及其各種形態。但這節頌句顯然並非此意義，而是指最初的絕對意識，或非意識，並似乎暗示絕對意識並非宇宙心智，因為它並未存在、也無法被表達出來：因此，無法以任何表達方式表達它。但有人可能會反對說，儘管沒有表達，它依然存在。我們能否說，它像「實在」一樣，既存在又不存在？

答：這樣解釋並無助於理解。 問：當說「它不存在」時，所傳達的意思是它不在絕對之中嗎？ 答：絕非如此；只代表「它不存在」。 問：這裡似乎確實有區別；因為如果我們說「它存在」，那就會對「實在」的概念做出非常片面的理解，相當於說「實在」就是「存在物」。不過也有人會說，「宇宙心智不存在」這句話本身暗示它是一種顯現，但心智並不是一種顯現。

答：心智在構思時是一種顯現；但「宇宙心智」並非如此，因為任何受制約、相對的行為都不能用來描述絕對者。自阿希出現後宇宙意念便存在，並貫穿整個宇宙顯現期。

問：這裡所謂的阿希屬於哪個宇宙層面？

答：它們屬於第一、第二和第三層面——第三層面實際上是最初顯現的起點，是未顯現者的客體反映。第一邏各斯如同畢達哥拉斯的「單體」，在散發出最初的三元組後，便消隱於寂靜與黑暗之中，。

問：在宏觀宇宙中，原初輻射所發出的三邏各斯，是否對應於微觀宇宙中的阿特曼、菩提和心智？ 答：正是如此；它們是對應的，但不能混為一談。我們現在討論的是宏觀宇宙在宇宙顯現期黎明初現、進化開始之時，而不是微觀宇宙或人類。 問：這三邏各斯所處的三個層面，是同時散發出的，還是彼此演化而來？ 答：你這是把機械定律套用在宇宙起源論的高級形而上學，是極具誤導性的。也不能套用在的空間和時間，因為此時這些都還不存在。要到之後三元組才會映現在空間和時間或客體宇宙中。

問：阿希在過去的宇宙顯現期中曾是人類嗎？還是將來會成為人類？ 答：一切的生靈，無論其形態如何，在某一個宇宙顯現期中，曾經是人類、現在是人類、或將成為人類。 問：那麽，在此宇宙顯現期中，他們會在整個生命周期內一直停留在同一個極高的層面上嗎？ 答：如果你所謂的「生命周期」是指一個持續十五位數的時期，那麽我的回答非常明確——不會。「阿希」會經歷所有層面，從第三層面開始顯現。如同一切各級階層，在最高層面上，他們是無形體的，無形無體、無任何實體，僅僅是氣息。在第二層面上，他們首次趨近於有形體，即有形態。在第三層面，他們成為心智之子，即轉世為人的存在。每到一個層面，他們就有不同的名稱——他們最初的同質基質不斷分化；儘管稱之為「基質」，但實際上並非我們所能想像的任何基質。之後，他們成為有形體——以空靈形態存在。

問：那麽，在此顯現期中的阿希……？ 答：已經不復存在；他們早已成為行星性、太陽性、月亮性存在，最後成為轉世的自我，因為正如所言：「他們是靈性眾生的集體群眾。」 問：但上文不是說阿希在這一宇宙顯現期中並未成為人類嗎？ 答：無形的「阿希」確實沒有成為人類，但轉化後的形態則成為了人類。不應將不同的顯現期混為一談。十五位數的顯現期周期發生在太陽系；但有另一種顯現期發生在整個客體宇宙，即「母-父」，也有許多較小的顯現期。此書節選的頌句大部分與太陽系相關，對於整個客體宇宙只選用了兩三首，並省略許多過於難懂的頌句。

問：此宇宙顯現期中的人類，在下一個宇宙顯現期重新覺醒時，必須經歷一個類似阿希階段的過程嗎？ 答：在某些顯現期中，蛇的尾巴咬住了自己的嘴。請思考這個象徵意義。 問：人可以選擇自己要思考什麽；這種類比能應用到阿希身上嗎？ 答：不能；因為人有自由意志，而阿希沒有。它們必須同時行動，因為支配它們的法則賦予了行動沖動。擁有心智和意識的人類，才有自由意志，從而能夠感知內在和外在的事物。「阿希」是力量，不是人類。

問：但他們在運作時不就是有意識的代理者嗎？

答：他們在宇宙意識內運作時才有意識。但第三層面上的意識則完全不同。要直到第三層面才成為「思考者」。此外，有別於現代科學，神秘學認為每一個物質原子一旦分化，都擁有其自身意識類型。人體（以及所有動物體）中的每一個細胞，都具有其獨特的辨別力、本能，並且相對上來說，也有智能。

問：能否說阿希是在享受極樂？ 答：他們憑什麽享受極樂或非樂？只有經歷過痛苦的人，才能真正體會極樂、成為極樂。 問：但快樂和極樂之間是有區別的。 答：即使有區別，若無痛苦和苦難作為對比，就不會有快樂或極樂。 問：但此處所指的極樂，是指「絕對者」狀態下的極樂。 答：這就更不合邏輯了。怎麽能說「絕對者」會感受？「絕對者」沒有任何狀態或屬性。有限和分化的存在才可以被賦予任何感受或態度。 問：既然智能如此複雜，怎麽能稱阿希為有意識的智能體呢？ 答：也許這個術語並不準確，但由於歐洲語言的貧乏，似乎沒有其他選擇。 問：但或許能用短語來更準確地表達這個概念？阿希指的應是一種統一的力量，而非由數個力量交互作用所構成的複雜性；「智能」一詞往往暗示此複雜性。也許用「現象力的本體層面」來描述阿希，會更恰當一些。

答：或者我們可以把這個概念想像成一團火焰，一個統一體；從這團火焰發出的光線是複雜的，每一束都沿著自己的直線前進。

問：但這些光線只有在進入較低形態的承載體時，才變得複雜。

答：正是如此；不過，阿希就是那團火焰，從其中射出光線，逐漸落入物質界，變得越來越分化，直到最終到達我們這個世界——擁有無數生命和感知存在的世界——這時它們才真正變得複雜。

問：那麽，阿希作為一種最初本質，可以視為統一體嗎？我們可以這樣看待它們嗎？ 答：可以；但嚴格來說，它們只是源自統一體，是統一體七道光芒的第一道。 問：那我們可以稱它們為統一體的映象嗎？ 答：棱鏡分解出的彩色光線，本質上不都是一束白光嗎？從「一」變為「三」，從「三」變為「七」，而這七種基本色又分化為無窮無盡。至於所謂阿希的「意識」，不能用人類感知的標準來衡量，它處於完全不同的層面。

問：「在深度睡眠時，心智不在物質層面」；那麽是否可以推斷，在這期間心智在另一個層面上活動？有沒有什麽特性可以區分清醒狀態下與身體睡眠時的心智？

答：當然有；但我認為現在討論這個問題並不合適，也沒用處。只需知道，高等心智的理性功能有時會沈睡，而本能心智則完全清醒。這就像大腦和小腦之間的生理區別一樣：一個在睡眠，另一個則清醒。

問：本能心智是指什麼？

答：本能心智通過小腦表現，是動物所具有的心智。對於人而言，在睡眠期間，大腦的機能停止運作，而小腦則將他帶往星光界，此狀態比清醒時的幻象世界還更不真實；我們稱清醒的世界為幻象世界，但大多數人認為此極為真實。而星光界更加具有欺騙性，因為它無分善惡的反映一切，混亂無序。

問：清醒狀態下，心智的基本制約是空間和時間；那麽在肉體睡眠時，心智還存在這些制約嗎？

答：並非我們理解的那般存在。此外，答案還取決於你指的是哪一種心智——高等還是低等。只有低等心智才會對空間和時間產生幻覺；比如，一個人在夢中，可能幾秒鐘內就經歷一生的事件。（見第四次會議後關於夢的討論。）就高等心智的感知和理解而言，是沒有空間和時間的。

問：心智被稱為菩提的載體，但宇宙心智有時被稱為偉大菩提。那麽，心智和菩提在宇宙意義上的用法，與在人體中表現出來的心智和菩提，有什麽區別？

答：宇宙菩提是阿賴耶（靈性靈魂）的散發物，當宇宙菩提指的是原質時，才是宇宙心智的載體，這時被稱為偉大菩提，這種菩提分化為七個層面。而人的菩提則是阿特曼的載體，此載體本質上屬於最高層面的阿卡莎，因此不會分化。人體中的心智與菩提的區別，就如同太陽系中「心智之子」與阿希的區別一樣。

問：據說阿希如同菩提一樣，在此層面上不可能擁有任何個體心智。那麽，沒有心智但有意識是可能的嗎？

答： 指的是沒有此物質層面上的心智。但若是在其他更高的層面上呢？一旦我們假設了「宇宙心智」，那麼大腦作為心智載體，具有意識的能力，在更高的層面上必然與此處大為不同。高等層面的意識更接近於絕對的一切，因此必然由一種更加同質、自成一格、完全超出我們智力感知範圍的物質來表示。我們可以想像成一種原始分化，是種初始、不可認知的狀態。在我看來，在那個更高的層面上，「宇宙心智」——顯現期偉大的智能原則——就像大腦一樣運作，宇宙永恆的心智通過此來輻射出「阿希」，代表由此產生的意識或理念。當這個原初三角形的影子逐層下降到更低的層面時，每下降一級，它就變得更加物質化。

問：它就成為意識所感知的客體顯現層面，是這樣嗎？

答：是的。但此處要直接面對「意識」這個重大難題，並且必須與唯物主義抗衡。什麽是意識？現代科學認為，意識是心智的一種能力，就像意志一樣。我們也同意這一點，但我們補充說，雖然意識本身不是一個獨立的實體，但心智——至少在其顯現期功能中——卻明確是一個實體。所有東方唯心主義者都是這麼認為的。

問：不過，將心智作為實體的觀點，現在並不流行且受到輕蔑。

答：儘管如此，心智這個詞與靈魂完全是同義的。否認靈魂存在的人，當然會主張除了大腦外，沒有所謂的意識，死亡時意識也就終止了。然而，神秘學家則斷言，意識在死亡後依然存在，且在此後，自我才開始有真正的意識和自由，不再受物質世界的阻礙。

問：也許前者把「意識」這個詞的含義局限於感知能力？ 答： 如果是這樣的話，神秘主義完全反對這種觀點。 頌句四：通往極樂（解脫或涅槃）的七道途徑尚未存在。* 造成痛苦的根本原因（因緣與幻象）也未存在，因為還沒有眾生來產生這些並被其所纏縛。 [*參見《寂靜之聲》；第三篇章，七道門。] 問：什麼是「七種通往極樂之道」？ 答：指的是某些能力，修習者在深入神秘學時會進一步了解。 問：小乘佛教的「四諦」是否與埃德溫·阿諾德爵士在《亞洲之光》中所提到的相同？即：第一諦為苦道，第二諦為苦因，第三諦為苦滅，第四諦為道？ 答：這些內容都是神學性、外傳的，在所有佛教經典中都能找到。上述說法似乎源自僧伽羅或南傳佛教。然而，此主題在無著學派中有更為詳盡的闡述。即便如此，該學派黃袍普通僧侶所理解的四諦含義，與真正神秘修行者的理解完全不同。

問：因緣和幻象（痛苦的根本原因）是否是「絕對者」的不同面向？

答：「因緣」指的是因果相續的鏈條；十二因緣是指在業力法則下，列舉出主要原因，導致最後嚴重果報。雖然「因緣」和「幻象」這兩個詞本身沒有直接聯繫，幻象僅僅意味著「幻覺」或「虛妄」，但如果我們把宇宙視為幻象或幻覺，那麼因緣作為宇宙中的道德因子，自然也包含在幻象之中。正是幻象——即無知或錯覺——喚起了因緣；因緣一旦產生，果報就會依業力法則而來。舉個例子：我們都把自己視為獨立的個體，實際上我們本是一體——是存在之海中的水滴，彼此不可分割、無從區分。正因產生了這種「個體」的錯覺，人生的種種紛爭與痛苦便隨之而來；實際上，因緣是自然界試圖恢復和諧與保持平衡的過程。這種「分離感」正是一切痛苦的根源。

問：那麼，也許最好將這兩個術語分開。請問幻象是否為絕對者的一個方面？

答：這幾乎不可能，因為幻象是分化的起因，同時也是分化一個方面。而絕對者是永遠無法分化的。幻象是一種顯現；而絕對者則無法有任何顯現，只能有映像——周期性輻射出來的影子，但並非由絕對者本身直接產生。

問：然而，幻象被認為是顯現或分化的起因嗎？

答：確實，如果沒有幻象，就不會有分化，或者說，就不會有被感知的客體宇宙。但這並不意味著幻象是絕者對的一個方面，而是與顯現的宇宙同時存在、同源的東西，即純粹同質性所產生的異質分化。

問：依此理，若無分化，就無幻象嗎？但我們現在討論的幻象是宇宙的「起因」，那麼一旦我們討論分化，就可以問——幻象在哪裡？

答：幻象無處不在，存在於一切有始有終的事物之中；一切事物都是那永恆存在者的一個方面，從這個意義上說，幻象本身當然也是「實在」（即永恆存在於宇宙中的本體）的一個方面，無論是在宇宙顯現期還是宇宙休止期期間。只需記住，與絕對者相比，「涅槃」也只是幻象而已。

問：那麼，幻象是所有顯現物的總稱嗎？

答：這種解釋並不準確。個體自我自認為獨立於遍一無限永恆的「實在」，所產生的感知能力稱為幻象。在外傳哲學和《往世書》中，解釋了幻象是創造之神主動意志的擬人化——而創造之神本身也不過是幻象的擬人化，是自古以來人類將純粹抽象擬人化後，產生的感官幻象。正統印度教徒心中的幻象，與吠檀多唯心主義者或神秘學者所理解的幻象大不相同。吠檀多認為，幻象，或說幻覺的欺騙性影響，使人相信物質或任何分化事物真實存在。《博伽梵往世書》則將幻象等同於「原質」（即顯現的自然和物質）。歐洲一些高等的形而上學家，如康德、叔本華等，不也主張同樣的觀點嗎？當然，他們的這些思想源自東方，尤其是佛教；不過，這些哲學家們對宇宙非實在性的學說，至少在大體上，已經相當準確地闡述出來了。每個人看待事物和對象都不同，有各自的方式，但或多或少都受幻覺影響，尤其是受最大的幻覺（幻象）影響——即認為自己作為個體，與其他存在是彼此獨立的，並且認為他們的自我將在永恆（或至少有始無終）中以這種形式持續存在；然而，實際上，不僅我們自己，甚至整個可見和不可見的宇宙，都只是那無始無終、永恆存在整體的暫時一部分而已——即那曾經、現在、將來都存在者的一部分。

問：幻象這個術語似乎適用於複雜的分化點：分化適用於個體，而「幻象」適用於個體的集合。我們想提出一個附帶問題。在前面的討論中，提到了大腦和小腦，並將小腦描述為本能器官。認為動物擁有本能心智；而小腦只是維持生命活動的器官，只控制身體的功能；而感官心智則是經由感官打開的思維，只有大腦中負責這些功能的區域，才會有思想或觀念，以及我們談及的智力或本能。

答：無論如何，這個小腦確實是本能動物功能的器官，在夢中反映出來，或者說產生夢境，大多是混亂且無邏輯的。然而，有些夢能被記住並呈現出事件順序，是源于高等心智所見。

問：小腦不是也被稱為「習慣器官」嗎？ 答：有鑑於它是本能性的，我認為完全可以這樣稱呼。 問：只是「習慣」歸屬現階段，而「本能」則歸屬於過去階段。 答：無論叫什麼名字，在睡眠中發揮作用的只有小腦——正如之前已經告訴你的（參見第四次會議後的「論夢」）——而不是大腦；我們在醒來時經歷的夢境或本能感受，都是這種活動的結果。

問：夢的連貫性完全源自協調能力。但大腦肯定也在起作用，因為我們越接近半醒狀態，夢就越生動。

答：完全正確，但這是在你快要醒來的時候，而非之前。我們可以將小腦此種狀態比作一根金屬棒，或者類似之物，在白天被加熱，夜間則發散或輻射熱量；同樣，大腦的能量在夜間會無意識地輻射出來。

問：我們仍不能說大腦在睡眠時無法記錄印象。一個熟睡的人被噪音喚醒後，往往能夠追溯噪音在夢中產生的印象。此事實似乎有力地證明了大腦在睡眠中活動。

答：當然，這是種機械性的活動；若在此情況下有絲毫的感知，或對夢境狀態有絲毫一瞥，記憶就會發揮作用，從而重建夢境。在討論夢時，提到了睡夢狀態過渡到清醒狀態，就好比快要熄滅的餘燼，而記憶的作用好比一陣氣流重新點燃了餘燼。也就是說，清醒的意識喚醒了小腦的活動，而小腦的活動原本正在意識閾值之下逐漸消退。

問：但小腦會停止運作嗎？

答：不會；只是它的功能被大腦的功能所掩蓋了。

問：也就是說，在清醒狀態下，小腦發出的刺激低於清醒意識的閾值，因為整個意識領域都被大腦所占據，持續到睡眠來臨，此時小腦的刺激又開始成為意識領域的主導。因此，說大腦是唯一的意識中樞並不準確。

答：完全正確；大腦的功能是潤色、完善或協調思想，而小腦則產生有意識的欲望等等。

問：顯然，我們必須擴展對意識的理解。例如，沒有理由認為含羞草就沒有意識。杜普雷爾在其《神秘主義哲學》中引用了一些非常有趣的實驗，顯示出一種局部意識，也許是一種反射性的聯繫。他甚至進一步通過大量確鑿的案例證明，包括用胃部感知的特異功能者，展示了意識閾值可以非常廣泛的延伸，遠遠超出我們通常所認為的範圍，無論是向上還是向下擴展。

答： 我們可以把杜·普雷爾的實驗視為赫胥黎教授理論的解方，因為赫胥黎的理論與神秘學的教義完全無法調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