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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樂章

惡魔詼諧曲

短長格的大節日音樂廳

短長格坐在黑紅相間的王座上,左右坐著他的三大部長。瑪德隆與塞巴斯提安諾坐在王座附近的兩張椅子上。佐波看守著塞巴斯提安諾,偶爾打顫的顫音看守著瑪德隆。一如既往,半人站在短長格身後。延音躺在腳燈附近;他也一如既往睡得很熟。短長格心情惡劣,單調、鉤鉤與圓滾滾已黔驢技窮,不知如何安撫他。

單調(情感充沛地說):看著您深陷憂鬱,真是令您忠實的僕人們傷心啊,親愛的主人。我們感覺如喪妣,撕心裂肺,因為您忠貞不二的奴僕不再能討您歡心。而您是如此強大!您的軍團數也數不盡……一如滿天星辰。您的名聲大過古希臘詩人品達,您的才氣高過發明卡農曲的杜飛;您吐出的每一個字,都像一連串裝飾奏般繞梁三日,不絕於耳,如一段名符其實的左手絢麗奏,是左手途徑掌管者。我們知道小提琴手帕格尼尼的技巧流暢得走火入魔、繁複得令人眼花撩亂的,有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神奇琴藝,但他也難以望您之項背。您——在古代巫術與法術的孕育下,詩才可比大馬士革的聖若望,不,比他更偉大!!比希臘合唱的發明人提西亞斯更崇高……因為您寫的第一、二詩節,在精湛無比的第三詩節中達到巔峰,您的天才令全宇宙驚得目瞪口呆,您的英才凌駕一切……就如真正的伊頌(Ison)——那頌神聖歌的主音,是萬物存在的音階中的基調。偉大的大王,誰能像您一樣,知道火焰的輕重?誰擁有您的智慧,知道如何衡量暴風雨的強弱?聽聽我們的禱告吧,王子……

短長格(不耐地):噢,別再胡說八道了,你這蠢材!你的空話讓我鼓脹得像滿月一樣,聽起來就和在「上頭」那些叛徒的卑鄙騙術下逃走的那幾個「聖徒」沒兩樣,他們根本無權干涉我的事。你以為那些奉承巴結編成的網,能讓我上鉤嗎?

單調(抬起眉頭,攤開雙手):不,大王,我豈敢有此念;我以冥界發誓,在這片開滿黑哲學之絲絨花朵的土地……

短長格:別在我面前抬起你那骯髒的眉頭——你這無禮小人!別想用你那粗鄙的虛情假意來迷惑我。(他看著打鼾的延音)你聽聽這風琴的聲音——這手搖琴哼哼作響,多像《塔木德》提到的那個風琴手啊!每根腳趾都套了十六顆穀粒,踩著馬格雷伐風琴發出噗噗的漏氣聲!

(單調、鉤鉤、圓滾滾捧腹大笑。)

短長格(對鉤鉤說):去把那漂泊的荷蘭人(譯註:華格納歌劇《漂泊的荷蘭人》中那艘永遠漂泊海上、靠不了岸的船隻名字)踢醒,踢他個措手不及,鉤鉤。像隻醉驢般,用你的「重」蹄踢大力點!

(鉤鉤一跛一跛地走到舞台另一頭,踢了延音一腳。)

延音(大叫一聲跳起來):是,大王;小的在,大王。

短長格:哈!用對方法的話,你還是有活力的嘛!你這小丑,快跑去找我們的釀酒人玻里加先生來。我說你——用跑的!!

(延音一拐一拐地跳走了,一邊揉著自己的腿。)

短長格(視線追隨著延音):哈哈!看看他!搖搖晃晃得像個陰陽分子。(轉向打起一陣顫的顫音)別再抖了,顫音——我快暈船了!

(顫音扶著瑪德隆的椅子穩住自己;她把手放在他手上,他平靜了下來。)

短長格(嗤地一笑):真感人!夫人把慈悲帶進了地獄!把妳的手拿開!不然我就把妳和妳的情人趕到第五區域,接受前世回憶的折磨!!讓你們憶起被趕出「天堂」的往事而痛哭流涕!

瑪德隆:你不但惡毒還很笨耶,短長格。不過這大概再自然不過;惡毒的靈魂總是缺乏智慧,因為智慧是憐憫的永恆見證。我確實很憐憫這打著顫的可憐人,他在這兒坐也不是站也不是,因為你的殘忍嚇壞了他。

短長格:妳可憐地獄的一隻貨真價實的惡魔?他全身上下都受我掌控,永遠翻不了身的。呸!妳也太婦人之仁了,小堂妹,浪費妳的憐憫在我的奴才身上,卻不知道自己才最可憐,妳這憐憫他人的女天皇!

瑪德隆:地獄關不住知道悔改的惡魔,就像墳墓關不住人的靈魂!

短長格:妳的伶牙俐齒在這兒有點不合時宜啊,好堂妹。換句話說——我說得清楚點:當妳說「悔改的惡魔」可以從地獄獲釋時,未免也太走調了!聽妳唱這「憐憫」的小夜曲、偶爾夾雜一兩個悔改惡魔的有趣音符,真是很有意思;但可別虛榮得以為妳唱的搖籃曲能哄我睡著,讓我忘記了自己的神力!

塞巴斯提安諾:愚蠢的大話就算了吧,短長格。今天你還能耀武揚威地站在這邪惡之地,但明天你就不在了,因為你會歸於塵土,你所有的「力量」(上帝要什麼時候收回,就什麼時候收回)也會化為一場空。

短長格(大叫):哈!又提那討厭的名字?叫祂要小心,以免我派大軍攻打祂,狠狠地把天庭燒個精光!

塞巴斯提安諾:你那不自量力的怒氣,有可能打敗太陽之主嗎?……低下之輩!……不是剛才一見到上帝的使者,就趕緊把臉別開嗎?!

短長格:那些使者的力量不比一粒沙子大;我把臉別開,是為了不讓自己的神力摧毀他們!

塞巴斯提安諾:真能瞎掰!那請解開這個謎:一粒沙有多少力量?聚沙成塔,能擋住席捲的海浪!

短長格:這不是謎——這是人間的自然事實。

塞巴斯提安諾:自然事實?但人類所認識的地球,還有你,都正日益加速地永遠消失!也請告訴我這個問題的答案:誰能將時間永恆分開?

短長格:我——短長格——擁有那股力量!我很強大;沒錯!比任何聽都沒聽過的上帝還強大!

塞巴斯提安諾:噢,你太放肆了!你能讓凋萎的花重獲綠意,將四方之風收進盒子,或讓聲音形象化為實體嗎?不能!!……你大言不慚的力量究竟在哪兒?

短長格:你只喚得出這類愚蠢的天堂形象吧,親愛的堂弟!

塞巴斯提安諾:恐怕你連世界的「形象」都創造不出來吧?

短長格:我幹嘛要這麼做!?世上黃金絕少,塵灰居多。如果我創造出那樣的世界,我會把它當臭雞蛋壓碎!但在我的領土裡,沒有塵灰,只有曠世不滅的火焰,反映著我金光閃閃的形象!!

塞巴斯提安諾:談到金光是嗎……小王子?久遠以前,撒旦堂兄,我們那金光四射、崇高無比的上帝,饒過了你的叛變之心——其中自有英明的天意——只放逐了你和你的黨羽;但你要當心——否則祂會以無上的力量撕裂你的胸膛,奪走你的氣息……不是人類所知的呼吸……而是以太神聖金火本質。到那時……你就只剩下徹頭徹尾、可怕的滅亡一途了!我用精神之眼看見了這一切,不會錯的。你空蕩蕩的帝國將成為你的滅亡紀念碑!

短長格:瞧你說得天花亂墜的,朋友,信手拈來得像彈小觸技曲一般。搞不好你真的會彈豎琴?那你應該去威爾斯唱詩歌,據說他們很擅長那類東西。你的上帝可能有些力量,但我在自己的領地裡,不就和祂一樣強大嗎?差別在哪兒?

塞巴斯提安諾:你——短長格——渺小又吵鬧不休;但上帝是偉大的,祂的威嚴寓於沉默之中。差別就在這兒!你是一隻工於心計卻全無智慧的

短長格:你應該用你那種唉唉叫的閒扯蛋,寫一本新的日課經,這愛爾蘭葬禮上哭天搶地的孝男孝女很有用。

塞巴斯提安諾:你被自身的敗德之霧蒙蔽了雙眼,但上帝的正義清泉會撲滅你的大煙大火。

短長格:那清泉沒什麼作用,不過是涓涓細流——自從我登上這王位以來就是如此。

瑪德隆:那細流不久就會變成大水了……你看著吧!

短長格:邪惡大氣息(他鞠躬)會吹走那大水;他才是唯一真正給我智慧的主人。

瑪德隆:就讓我們用潔身自好對抗你的心術不正吧,黑暗王子,鹿死誰手只有至高上帝知道;祂——你害怕祂,因為祂是我們所有人的最終審判者仲裁者,我們的出生無不帶有祂的天意。祂——只要祂有意,隨口輕輕一嘆,便能吹走那邪惡大氣息。那空虛的罪惡之氣,不就是你自欺欺人、空上加空地吹噓、無知至極地嫉妒的原因嗎?那豈不是……人間小神的鳥肚雞腸嗎?這些最後註定會與你身邊那群滿地亂爬的放肆黨羽一同滅亡。待時機一到,真神將在最後啟示時決定如此……對你來說,那是恆久非存在的涅槃:對我們來說,卻是恆久生命的涅槃。誰能走進那七門的天堂城堡?誰會穿過地獄的七道門廊,被拖入永恆的死亡?噢,你這條貪戀過失與罪惡的蛇!

短長格:你們倆像卡農曲一樣沒完沒了的,我看膩了你們的表演。那活跳跳的延音到哪兒去了?嘿(轉向鉤鉤)鉤鉤,給我來段逆行的卡農吧……(鉤鉤不明所以,瞪大眼睛看著他)……換句話說,先退出這場景,捉了那頑皮的延音後,再立馬進場。動作快,俐落一點,不然我就把你切成八分音符,或是十六分音符、三十二分音符。(對瑪德隆說)說到這……把妳的手從顫音身上拿開,他是我的,而且永遠沒有得救的希望!

瑪德隆:那要看比你更高的天意怎麼說,短長格。如果上帝允許,我會從你身邊至少救出一個靈魂——他在天堂的名字會是長音,因為他將成為長而穩定的「音符」,那因恐懼而短暫、省略的顫音,會在永恆之的不滅光輝中,轉化為喜樂的持久音符。(轉向顫音)你願意嗎,可憐的朋友?

(顫音渾身顫抖地跪在她面前;短長格還沒來得及插手,鉤鉤就拖著延音的頭髮回到短長格面前了,身後還跟著幾個惡魔,走在最前面的是坡里加,地獄的釀酒人。)

短長格:哈!我的朋友坡里加啊!今年的收成如何?快告訴我,因為我渴了,都是因為那邊那兩個來自「天上」的傻子,讓我說了太多話,又吞了一肚子烏煙瘴氣。

(所有惡魔哄堂大笑。)

圓滾滾:在大殿保持肅靜!!大人正在說話。

(他踢了一下延音,延音跑到舞台後方,蜷縮到王座下,鉤鉤和圓滾滾起爭執時,他在王座下爬來爬去。)

鉤鉤(對圓滾滾說):這舉動很不應該,你這牛腦袋;踢他是我的職責。而且大王龍心大悅時,我們為什麼不能笑?以後管好自己的事便罷,不要太自我膨脹了,強出頭的死胖子。

短長格(對鉤鉤說):閉嘴,蠢材!(對坡里加說)好了,釀酒的朋友,你怎麼說?

坡里加:我們的葡萄藤因根深入硫土,纍纍地長滿了紫色蓓蕾,充溢著又甜又苦、濃郁如血的蜜汁。葡萄藤蔓生在園子裡,像飢渴的情人般彼此交纏,每片蔓葉、小枝或枝幹都是一隻索求的手,貪婪地緊緊攀附著對象。我們的浸皮桶與釀酒桶都裝滿了榨過發酵的葡萄汁,那酒徒、酒鬼、醉漢的夢,嘲弄著智者——那深受喜愛的變節瓊漿,最終將如昏沉的雲落在不知節制的醉鬼身上,給予他們歡快的慾望與抖擻的勇氣,或點燃他們的血液,讓他們醉魚衝腦,做出各種不知檢點的行為,或誘騙如鱸鱒的人類上鉤,玩弄他們於股掌之中,讓他們在生命之河中浮沉,最後再啪地一聲拉他們上岸!

短長格:好極了,我勇敢的釀酒人!我為你驕傲,你是這兒唯一還稍微清醒的惡魔。

其他人:太好了!再來!安可!!!再來,再來!!!

(圓滾滾默然不語,但佐波叫了起來,以三隻手上下跳舞。)

鉤鉤(對圓滾滾咆哮):怎麼啦!你怎麼不和大夥兒一起開心。莫非你是嫉妒好坡里加?

(圓滾滾來勢洶洶地大步走向鉤鉤。)

圓滾滾:怎麼,你這先天畸型足!你這是在責備我?

鉤鉤:是啊,你這可笑的大肚腩!主人一示意,你就有責任遵守。沒錯,即使是率領「陸軍、船艦、飛艇」的你也不例外,對了,你手下還不只這些喔,還有像你一樣好吃懶做,吹噓也許有一天會出人頭地的廢物呢,大顆呆!

(圓滾滾掄起拳頭,準備揍鉤鉤。)

短長格:由他去吧,低音將軍;他比我想的還有骨氣嘛。(旁白)我得多注意注意這討厭鬼,最近他氣焰也太高了點。(對鉤鉤說)安靜點,鉤鉤,控制一下你那有失身分的脾氣,別再吹毛求疵了,讓坡里加用上好醇酒的苦甜黑汁,淹沒你的挑剔與暴躁吧。去吧,馬上把我的藝人、舞者、樂師都叫進音樂廳——節慶要開始了,大快朵頤一番吧。去叫五度音敲響喜鐘。

鉤鉤:哪種敲法好呢,大王?

短長格:單手敲「老爺」鐘吧,五度音可不是吹牛的,他能用歷來響徹空中最古老,最受尊崇的敲鐘法,振作我們的精神。我們要用來向——我們的主人致敬;好了,快去!

(鉤鉤出場)

短長格(對坡里加說):把酒拿進來,讓你的奴才們在詩劇邁向高潮之際,抓緊時機倒酒吧。

(坡里加叫人進來。惡魔推著酒桶或帶著各式各樣的酒囊及酒杯進場。他們把酒桶立好,開始忙著斟酒。眾人還未準備好,佐波就已拿起一只酒囊喝了起來,他把酒囊拿得高高地,讓酒水流進嘴裡。

短長格:哈!哈!幹得好,佐波!我的好寵物。其他人要向他看齊。喝吧——把你的毛屁股喝到撐破!

(背景可聽見小號聲,遠處則響起一串鐘聲。此時一隊驢子大聲喊叫著進場,後面跟著分不清東南西北跌跌撞撞的男女舞者。一些惡魔將酒倒在驢子身上,騎著牠們穿過舞台後出場。舞者與群魔吹角、敲鈸、呻吟、叫喊、嘲罵,直到短長格示意他們住嘴。)

短長格:呵呵!!真是吵吵鬧鬧的音樂會啊,比以前我非聽不可的那些哭腔哭調和愛爾蘭哀歌好多了。不是朱庇特那種沉悶的愛奧尼亞調式,而是美好又真實的不和諧音。這是狂喜大叫的頌歌,唱出了科學的不完美與藝術的虛榮……兩者一樣沒用!!不過,樂師怎麼還沒來?

(一群奇裝異服的樂師進場;他們的皮膚完全覆滿了「絕對音感」這幾個字!)

短長格:哈!我的大衛同盟(譯註:大衛同盟〔Davidsbündler〕原是音樂家舒曼〔Robert Schumann〕所虛構的音樂團體,後來他也以之為樂曲名)來了,魔鬼音程大師!

(其他人也浩浩蕩蕩進場。)

短長格:我們惡魔合唱團的頌歌大師音魔來了(音魔鞠躬,身邊圍著一群惡魔)。還有我們的朋友、指揮大師火山渣及斷奏先生(兩人鞠躬,身邊也各帶著一組樂師)。還有跳家子醉鬼(鞠躬)。什麼!你怎麼不再像公兔那樣跟著大鍵琴的弦音起舞?不小心患了風濕嗎?嘿,音魔!來一首火辣勁歌、情歌、鏗鏘有力的勒里巴爾羅進行曲、酒神讚美歌、瑞典酒歌、還有牧歌吧,親愛的魔音才子,揭開我們化裝舞會的序幕吧,要用假裝終止的諷刺才適合我們的高貴住民,要反覆無常、任意妄為,甚至來個二行句、三行句,或是重唱。讓回音響徹雲霄,高聲而歡樂,就好像老米蘭的那些名曲——重複五十六遍;這次要打破那個紀錄。作一首惡魔頌給我、給牧神潘恩,還是給生殖之神普里阿普斯或太陽神阿波羅,由你選擇,但馬上開始吧!不要押韻或病懨懨的詩歌就是了。

(音魔開始指揮合唱團;他們唱道):

2/4拍酒歌

喝——嗨!

喝——嗨!(眾人齊喊第二個字)

喝——嗨!

喝——嗨!

繁花山谷裡,

狂風四處起:

舉杯獻給輝煌的阿波羅——

獻給短長格:

喝——嗨!

喝——酒!

喝——酒!(同前,但加入銅管樂器)

喝——酒!

喝——酒!

萬物暈陶陶,

醉倒孤枕上:

舉杯獻給輝煌的阿波羅——

獻給短長格:

喝——酒!

喝——醉!

喝——醉!(同前,但再加入鼓與鈸)

喝——醉!

喝——醉!

不和諧之聲,

在火熱之地,

喚醒火辣的里拉琴:

讓蜜蜂叮人,

蝰蛇撕咬:

舉杯獻給輝煌的阿波羅——

獻給短長格:

喝(稍停片刻)乾!!!!!(眾人隨之齊呼)

(所有人像瘋了般滿地叫跳打滾。)

短長格:夠了!!好一首佳作,吾友音魔;你作的歌曲美妙不已,名不虛傳,我會記在心裡。來吧,忠僕們,解我的渴,用音樂與舞蹈安撫我火熱的靈魂……還有酒!!拿更多酒上來!!為健忘找一席之地吧。在我的男高音唱完序曲後,讓我們來一首隨想曲或吉爾比奇曲的樂舞;異想天開,尖銳刺耳,就像惡魔奏鳴曲那種高八度的尖細呼喊,或是羊大聲咩咩叫那種羊顫音,如古代的假聲女歌唱家,以彈性速度戲仿或滑稽諷刺,唱出人蛇女妖的古笛抒情音符。現在讓聰穎的合唱團團長醉鬼揮舞他撩人的指揮棒,讓舞者圍成圈癲狂火熱地跳一首圓舞吧;或跳活潑的西班牙丹爾戈舞曲、打打鬧鬧的滑稽舞曲。讓他們踩著不完全節拍各跳各的,或放蕩狂浪地旋打手鼓,或反諷模仿輕快的庫朗特舞,才合乎我們冥界的作風。也別忘了假面舞會,我的朋友,讓各種聲響交相傾軋,以各種噪音和喧囂,加深我們貴客的印象;如果你發明得出一齣黑色受難劇,叫人顫慄或充滿比喻,流暢而即興,就叫黑暗眾魔從底下吼出破碎的八度音吧。我們的舞台已經搭好了;禁止所有小鬼上來鬧場,我們開始狂歡吧。你呢,火山渣——你去向蒙台威爾第(譯註:Claude Monteverdi,義大利作曲家及樂師,是歌劇發展的先驅)和老特爾潘德(譯註:Terpander,將里拉琴由四弦改為七弦的希臘音樂家)的漂泊幽魂,還有任何你想得到的其他音樂界小人物祈求靈感吧,以免我降怒於你。現在,讓好戲隆重登場吧。

短長格和眾臣就座,一支古希伯來人、迦勒底人、亞述人樂隊(從左側)進場,演奏其民族與類似樂器,還有吹脛笛(以脛骨製成的笛子)、凱拉閔號、凱蘭號(以公羊角製成的號)的管樂器樂手,三角琴或希伯來豎琴手,敲一種名為卡巴洛鼓的阿比西尼亞鼓的鼓手。另有幾名激動撥彈十弦內貝琴的琴手,以及聖經提到的第一種樂器琪諾琴的琴手。有人敲響了火紅的鑼,單調的隆隆聲壓過了銅管與銀號聲。

國籍不一的亞洲樂師群從舞台右側進場。其中有吹蘇瑪拉雙笛或土耳其嗩吶的土耳其人;吹竹笛或鼻笛,以及小型印度瑪塔隆笛的印度教徒;吹吐魯瑞喇叭或諾塞弗直號角的婆羅門教徒;彈十三弦古箏的日本人;彈彎琴的緬甸人;打吐莫拉手鼓、拉巴尼小鼓、旁貝小鼓的印度人。中國人彈秦琵琶或銅弦揚琴及月琴,印度教徒彈維納琴及拉瓦納斯特隆琴,日本人彈日本琴,土耳其人彈卡曼恰琴,緬甸人拉塔羅提琴,其他印度教徒則拉魯安那提琴。打擊樂器以印度塔朗鈸、波斯振鈸、中國銅鑼、印度欽塔爾鈸為代表,結合各式各樣的筒鼓,加上印度茲提風笛與陶塔里風笛的刺耳尖鳴。

火山渣正發狂似地指揮時,男女舞者從舞台左側進場,跳著狂野的亞洲舞步,在芭蕾師的鞭子催促下,以激情的速度瘋狂旋轉。群魔縱情於酒池,每組舞者與樂師也在表演結束後加入酒宴,除了表演節目外,整個舞台的人都持續兜兜轉轉,吵吵鬧鬧。每支舞結束後,火山渣的主樂團就會演奏一首瘋狂的加洛普舞曲,表演者雙雙對對離開,四處走動,有些人手裡還拿著酒杯,一會兒後才回到舞台。

這時舞曲戛然中止,豎琴的聲音從後台揚起,並逐漸接近。先進場的是跳著優雅希臘舞的希臘舞女。她們跳舞時,一群希臘樂師乘著黑奴駕的小馬車現身,邊玩耍邊慢吞吞地進場。所有希臘人都穿著白金相間的服飾,馬車則是粉紅與銀色相間。樂師中先入場的是彈著巴比托琴的豎琴手,後面跟著大名鼎鼎的猶八——豎琴手與風琴手之父。他乘著白驢拉的天藍色馬車登場,到舞台右側入座,並從那裡向揮手歡迎他的短長格鞠躬。接著希臘里拉琴名家弗里尼斯率眾琴手進場,他彈馬加第斯琴,即古希臘的二十弦里拉琴。最後是彈佩克提斯琴的魯特琴手,他們徒步進場。音樂輕柔悠揚。

短長格(對猶八說):很好很精美啊,老朋友;年輕的弗里尼斯確實選了一種很美的食指弦,不過有點平淡。火山渣,帶更多希臘人進來,讓他們注入更多活力。(火山渣一招手,另一群男女樂師進場。豎琴與里拉琴音繼續緩緩飄揚,這時男女笛手也進場了。)

火山渣:用斯巴達笛吹起你們阿爾克曼的曲子吧,不要保留;讓雙笛嘆息啜泣,用你們病懨懨的雙唇倒著吹奏雅典娜的多頭樂曲,對表示尊崇,牠的多頭表示機靈狡黠!

他們演奏快板樂段,豎琴與里拉琴的琴聲愈來愈大。火山渣又召喚另一群女樂師進場,跑入舞者當中。拍子愈來愈快,新加入的樂師擊打小鈸、鈴鼓與手鼓。音樂與舞蹈來到最狂野的高潮時,猶八被逐出場,接著是舞者與樂師,舞者像發狂的酒神崇拜者般跳來跳去。最後一名樂師離開後,斷奏跳上前來獨奏小提琴。這時小號手叭叭叭地齊吹小號 ,高音破碎不全地升入空中。斷奏拉五弦鐵琴,他以琴弓鞭擊琴身,彷彿它是一匹頑劣的馬。在飾有縞瑪瑙與黑柳圖案的鉛製里拉琴、彈奏時前後晃動發出一串風中鐘聲的鐘型豎琴、古芬蘭康特勒琴、燃燒汽油產生鳴響的火風琴、俄羅斯農家瓦尼卡風笛等的伴奏下,斷奏演奏他的激情混合曲,一會兒輕快浮跳,一會兒又融合滾奏、搖奏,疊合許多古怪花奏(裝飾奏)來迅速推向高潮。這奇妙的混合曲就這樣強烈、活潑、歡快地進行著,他獨一無二的沙龍樂團則交替著滑奏與連奏,以令人眼花撩亂的巴洛克和弦與不自然的反曲調演奏滑音主題,充滿了不和諧音,如脫韁野馬般地激越鳴放。

短長格在那狂怒交響曲結束時率先喝采,酒神讚歌比賽(頗有古希臘音樂家拉蘇斯之風!)持續進行,另一名惡魔音樂家以有六組琴鍵的古樂器演奏了更虐耳的混沌音樂,呈現古希臘調式的所有音。畢達哥拉斯大六度的快板樂段,充滿了音程完善擴大的不完美和弦,形成一首即興夏康舞曲,聽眾們空洞熱切地持續跺腳,那頑固低音形成了真正的「反復低音」。

喝采與叫囂沉寂後,另一位音樂家以大鍵琴彈A小調伊奧利安調式的里哥東舞曲;下一位「裝飾奏」大師以古代大鍵琴的優美裝飾奏迷住聽眾,連瑪德隆與塞巴斯提安諾也明顯聽出了興趣,面露愉悅。不過,短長格對此不以為然!音樂家鞠躬下台後:

短長格(冷笑道):這位「大師」是打哪兒來的啊,火山渣?你沒介紹給我,我從沒聽過這人,也不想再聽到他的演奏。

火山渣:他是新起之秀,但最近才來,因為這是他的第一場表演,所以緊張了點。等他認識我們的正規風格後,想必能帶來更多樂趣。

短長格:他太沉悶、表情滑音也太多了;我不喜歡他的調式,不喜歡那種從一個音滑到另一個音的乏味流暢感或滑奏,像個破茶壺般叮叮咚咚地表現甜美的主題。實在是一首歪曲.是這兒的正統音樂藝術的戲謔模仿;我很不悅。如果他能不時走一點音、犯一點錯,讓我們發笑,表演還不至於這麼糟,但對我的品味來說,他太完美了。把他交給我們下層的巫師吧,他需要一點調教。

(火山渣鞠躬,走回樂師群中。)

瑪德隆:為什麼要這些人演奏那麼古老的樂器呢?

塞巴斯提安諾:因為地獄沒有與時俱進!

短長格:你錯了,堂弟。嘿,火山渣!也給我們的客人見識一下我們最新的音樂發展!

火山渣一聲令下,幾名惡魔把一台大鋼琴推上舞台。他們打開琴蓋,一個留著濃密黑色八字鬍的小惡魔從鋼琴裡跳出來,坐上琴鍵前的凳子。他的手指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般,在黑白琴鍵上精彩地旋舞,接著他彈起一首正統的惡魔奏鳴曲,一首僅彈黑鍵、真正的惡魔舞曲,個性與野性十足,狂風暴雨般地掃蕩了洛可可。他一面彈,其他表演者也陸續以大鍵琴、鐘琴或或木琴、小鐘與小鈴合奏,以減音與逆向的模仿,熱烈而吵吵鬧鬧地追隨著鋼琴家的魔鬼主題。接著加入了贊波尼亞風笛、西班牙風笛、布列塔尼風笛和類似風笛的持續長音與旋律,一群小鬼刮擦劣等提琴,發出讓人神經衰弱的噪音,名符其實地刮耳。銅管演奏者也進場了,以熟練的運唇法吹奏手中的赫利孔低音號。佩利低音號與大號發出吱吱嘎嘎、噗噗碰碰的聲響,在其他聲音底下呼嚕嚕發出鼾聲。古代斯堪地那維亞的路爾號破音低吼,蛇形號及贊波加號爭相壓過庫塔爾管(原始低音管)及六孔豎笛,但費芬笛聲又凌駕眾樂音之上。小鬼們拉著從薩圖恩教堂天花板垂下的鉛鐘繩索前後擺盪,棘輪的咯咯聲與銀色小鈴的叮噹聲形成對比,塔布拉鼓、塔拉波羅柯鼓、贊齊鼓與其他定音鼓及鍋形鼓以隆隆如雷的鼓聲維持喧囂不墜。

這時突然響起了眾多喇叭聲,彷彿一隊惡魔馬夫大吹喇叭,為獵人在森林中的熱切追逐助陣;接著最古怪的一群樂師進場了:六十六名口簧琴演奏者,合力演奏歷來所聞效果最與眾不同、最怪異的小夜曲給短長格聽,並敲打土耳其士兵的小鼓、鐃鈸,加上三角鐵的叮鈴聲伴奏。生猛澎湃的撒旦式激情,轉化成最銷魂的喜悅,眾人渾然忘我,尖叫大喊,短長格也喊得一樣大聲,儘管瑪德隆與塞巴斯提安諾用手摀住耳朵,也擋不住那活生生的地獄噪音。

短長格起身伸手示意,待喧囂平息後,他大喊——

短長格:細拉(譯註:希伯來語,「肅靜」的意思,一般採用音譯)!

(眾人靜下來後,他改用說話口吻):幹得好,火山渣和你們其他人。你們確實撫慰了我的靈魂。(轉向瑪德隆與塞巴斯提安諾):這種音樂的魔力,能使名城色薩利的古代樂曲相形見絀,路鳩士(譯註:古羅馬小說《金驢記》的主角,該書描述主角意外變身為驢後,前往色薩利的一路見聞)在那兒見識到了熬煮儀式祭品的大鍋湯。這比任何歡呼都要好,好過那些華而不實唱著哈利路亞的誇飾頌歌!我們繼續吧!我會用科學讓你倆目盲,用藝術讓你倆耳聾!把舞台清一清,下一段節目上來!

所有表演者離場,僅留下火山渣和他的主樂團。後者立刻奏起了帕瑟皮耶舞曲,也叫做孔雀舞曲。一群穿著孔雀裝的舞者進場,跳起了老派但很短的孔雀舞。每段舞蹈都由一小群舞者表演;每群舞者都在下一段舞曲起奏、舞者起舞時消失;其間沒有任何中斷。

這時莊嚴的行進曲響起,一群穿著中古世紀宮廷服飾的蒙面惡魔隨之起舞。

接著是貝加摩舞曲,舞者穿著滑稽,像一群可笑的鄉巴佬。

其後是威爾斯角笛曲,由穿著威爾斯傳統裝束的舞者表演。

然後是小丑舞曲。

再來是札馬庫薩舞,由智利民族舞者表演。

接下來是義大利農民表演的巴隆奇奧舞曲。

其後是披壽衣的骷髏之舞,鼓手敲擊棺木伴奏。

接力的西班牙舞者跳薩帕提阿多舞,並時時頓足加強韻律。穿著波希米亞民族服裝的舞者,接著跳活潑的雷多瓦克舞,並很快由蘇格蘭舞者的高地舞取而代之。然後來了一群黑魔鬼,在火焰中跳摩雷斯卡舞。最後是一段震天響的音樂,隨之是一串長長的定音鼓聲,一群木乃伊手腳僵硬地進場,組成怪裡怪氣的群像。從幕後傳來筒鼓、笛子、豎琴、鐃鈸聲。埃及舞者帶著叉鈴進場,隨著韻律搖鈴,穿梭舞動在定住不動的木乃伊之間。一支埃及樂隊進場演奏由古埃及七聖音組成的慢板舞曲。他們莊重緩慢地彈撥埃及涅菲爾琴與奧德琴, 並以拇指橫掃豎琴琴弦,撥掠出倚音。其他人則彈奏埃及札納低音管、「梅基夫人」雙笛、原始的藤制雙簧管或單簧管,後兩者不時響起刺耳的呼號。此外還有樂手吹納伊笛,拍埃及里克小鈴鼓,打鼓或吹高音喇叭。舞者比手畫腳模仿愛與誘惑的默劇,直到音樂逐漸淡出才中止,重新聚集到短長格面前,彷彿他們是古埃及那世界之光紀念碑上的人物。

短長格陶醉不已,群魔也目眩神馳。他搖搖晃晃地起身,在微醺中慷慨陳詞——

短長格:我——短長格——名滿天下!只要我眉頭一皺,全世界都會發抖;只要我一放鬆……或看似如此,全世界才能喘一口氣:但我的腳步從不停歇,就在人類相信自己能抵抗我的威力之際,他就墮落了(他蹣跚了一下,單調和鉤鉤上前扶著他),他能再站起來,是因為我放過他(他甩掉他們的手),這樣他下次才會墮落得更深……直到他永遠翻不了身為止,屆時他就是我的囊中物了!!!!哈哈哈哈哈!!!!……!

(觀眾一片鴉雀無聲,如劈下一道無聲之雷。)

短長格(對瑪德隆與塞巴斯提安諾說):好了,親愛的堂弟妹,你們最後的機會來了;到底接不接受?

瑪德隆:沒有上帝氣息的事物,總有不斐代價——我們譴責你!

鉤鉤(打嗝):他們還未見識一切,大王。我們的朋友火山渣和醉鬼還有更多精彩節目呢。

圓滾滾:不!!我說,就讓這兩個被射穿或釘死算了;我們王子已經對他們太親切、忍他們太久了。乾脆叫行刑隊上來吧!

單調:容我發言,慈愛的大王,我建議再緩緩,等我們盛大的假面舞會結束再說。就讓音樂甜美地流淌吧,讓那聲音之詩,那精神的強大呢喃,那科學的絕頂成就,那啟蒙的種子鼓動它的靈活口舌,直到它旋律優美、抒情溫柔的低語,讓他們臣服在您腳下。

短長格:夠了,我的好朋友和軍師們,你們的建議太蹩腳了;我還是用自己的方式處理這兩人吧,也教教你們所有人如何獲取靈魂,讓那新力量歸我所有。把他們綁在椅子上。

(鉤鉤與圓滾滾遵命,醉醺醺的佐波在四周蹣跚地走來走去。)

短長格:把酒灌進他們的喉嚨,別管會不會噎著他們!

(他們強灌酒時,瑪德隆與塞巴斯提安諾奮力反抗,顫音把臉埋進手裡啜泣。)

短長格:這小小的折磨不過是悲傷與痛苦的一點開胃菜……除非你倆屈服。

塞巴斯提安諾(擠出聲音):這骯髒的舉動,噢,「王子」,會招來連你自己也無法理解的巨大災禍。森林與林中每棵芬芳的樹,都會詛咒你的!!

短長格:哈!你不喜歡啊,堂弟妹?忍著點,還沒完呢。

塞巴斯提安諾:對我們施加再多的惡行,也充實不了你貧瘠的精神;你要當心!!

短長格:你們人在我的掌控下,上天也救不了你們啦!

塞巴斯提安諾:下次你就沒機會嘲笑了!

瑪德隆:等你遭到報應,恨也來不及了!

短長格:我就是仇恨的律法與象徵,人人都得聽命於我。

瑪德隆:你扭曲了唯一一條律法,也就是崇高的愛,改變了它所有條例。

塞巴斯提安諾:你和你的領土都將陷入你所痛恨的全然荒蕪;你邪惡的慶典將轉為哀悼;你的臭名將受世人鄙夷,連豬玀也不願想起你。古代的預言洞窟早已明示了你的命運,但要扭轉你的滅亡之路,還有一點時間。快把我們放了!

短長格:我下令放了你們的時候,就是你們死期到了的時候。

但在這之前呢,我們先把這場小戲結束吧(轉向眾人):來吧,我的勇士們,你們苦惱什麼呢,蠢材?繼續跳舞吧。讓我們快樂的音樂如雷貫耳,直到撼動大地,搖震天基。酒,拿酒來!!喝吧,跳吧,唱吧,快大叫、呻吟、滿地亂爬啊……不然你們就倒大楣了!

(所有人舉起各種酒器大喊):

好啊!……短長格!!

舞台之外傳來馬鈴(或雪鈴)的叮鈴聲,一群俄羅斯野農夫——有男有女——衝上舞台,衣服上綴滿著小鈴鐺,男人們大聲吹著俄羅斯小號角,女人們彈奏俄羅斯原始魯特琴。火山渣和他的樂團分別站到舞台兩側,將舞台中央留給舞者,舞者們隨即在舞團伴奏下跳起快板的俄羅斯舞。他們跳舞時,所有先前的舞者也逐一進場。酒宴繼續,不久表演者、舞者、演員就一個個醉倒在舞台上。剩下的幾個樂師有一搭沒一搭地凌亂演奏,直到最後,除了短長格、單調、瑪德隆與塞巴斯提安諾以外,全部的人都睡著了,不過前兩者也醉到站不穩。連佐波也醉得不省人事,兩腳開開地躺在他的岩石上,彷彿那是落在深淵底層的最低音,逃也逃不開。短長格傷感地看著瑪德隆,接著走上前解開她的鐐銬,滴酒未沾一直躲在王座後面的顫音,從藏身處小心翼翼地窺看一切。他怕得發抖。

短長格(打著嗝):哪……嗝……我親愛的堂妹……嗝……妳覺得如何,嗯?……嗝……妳這可愛的小東西……嗝……妳答應的話呢……嗝……我就立妳為后……嗝……今晚。

(瑪德隆厭惡地走開。)

短長格(對單調說):那蕩婦……嗝……還裝作她不想……和我在一起呢。嘻嘻!!

單調(同樣打著嗝):您……嗝……貴為王子的說服力……嗝……可以變成鑰匙……強行開啟……那半推半就的愛之門……嗝……進入聖殿……嗝……呵呵!!

短長格:沒錯……嗝……一如既往……嗝……我唯一的朋友。(對瑪德隆說)噢……讓我歇息在……妳的臂彎……嗝……滿足我……嗝……對愛的渴望……讓我陶醉在……嗝……妳那雪白的胸脯間……嗝……享受享受吧。

(他搖搖晃晃,單調扶他起身,短長格一上座就睡著了。在這當兒,瑪德隆早已迅速解開了塞斯提安諾的鐐銬。)

單調(在王座椅腳邊歪歪倒倒):請給我的主子……嗝……幾分鐘……嗝……他等會兒就會起來……嗝……然後那黑暗帝王的……嗝……陰影就會降臨……嗝……用他那令人窒息的愛撫……擁抱妳……嗝。

(這時顫音偷偷走到單調身後,後者話一說完,他就把瑪德隆解下的鐐銬從頭套進單調的脖子,緊緊鎖在王座邊。單調也睡著了,顫音顫慄不已。)

瑪德隆(走到顫音身邊安撫他):做得好,我可憐的朋友;別怕,我們這就來拯救你。

塞巴斯提安諾:沒錯;我們得在他手下的人渣們醒來前快點離開。我們要怎麼離開,顫音?

(顫音跑到王座附近的布幕旁;他拉開布幕,現出了一道樓梯。他催促瑪德隆與塞巴斯提安諾快點上樓並跟好;布幕再度拉上。他們消失時,可聽見大氣息的可怖嘶嘶聲,睡著的群魔不安地翻身,有些人醒來並呆呆地看看四周,又旋即沉入夢鄉。)

幕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