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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樂章:第二幕

(B) 壞王子快板

城堡高牆

讓我們這些隱身的觀眾,跟著兩個孩子進入城堡高牆吧,或想像自己是在一間劇院觀賞舞台表演。舞台右側(觀眾右手邊)有一道螺旋梯陡直而上,沒入俯瞰一切的瞭望塔中,不過我們還看不清那塔的實際樣貌。兩個孩子仍睡在樓梯下,但現在我們必須將自己置於塵世時空的延伸,對於內在區域的居民而言,兩個孩子的肉身是不可見的;就算孩子們醒了,他們也看不見那些住民,只能看見廢墟和身下的瓶爾小草。但我們是有特權的——我是指本書的讀者你們,還有寫下本書,耐心描寫所有細節給你們讀者看的我。就這樣,我們現處於精神性區域,但你無須為此恐懼,讀者朋友,因為只要故事仍在繼續,你就在我的保護下,我不會讓後續情節中的任一個演員傷害你。話說回來……我們注視的不只是精神性區域,這還居住著靈,它們或許會逗樂你——也可能令你厭惡,不過我希望它們的惡形惡狀不至於太過分,讓你受不了棄書而去,那作者就罪該萬死了!要記得:不論發生什麼事,它們都看不見我們,也看不見那兩個孩子。

大廳裡唯一的家具是王座,那是象牙、黑檀木、黃金打造而成的寶座,靠近觀眾左側;大廳唯一的入口則在正中央,還有舞台後方。同樣在觀眾左側的舞台後方角落,站著一隻巨猴。牠是切分音跛猴「佐波」,之所以叫這個名字,是因為牠兇暴野蠻,經常無緣無故暴跳如雷,連住在城堡裡的邪惡兇靈也怕牠三分,儘管惡靈力多勢眾。為了稍微克制牠的脾氣,他們用腳鐐把牠的一隻腳(或下部的手——因為聽說猴子只有手,沒有腳)拴在一塊大岩石上,讓牠無法輕舉妄動。當他再次暴跳,像狂暴的急板般陡然衝向城堡裡的一隻魔鬼時,因為被大石拴著,牠的速度不比藍調或狐步快多少,三隻手猛地伸向牠想暴打的對象,但永遠有一隻手被拴在後面。這如實體現了最高形式的切分音,看起來異常滑稽,很多魔鬼見了這可笑的景象便捧腹大笑,於是自那時以來,他僅能在城堡下方添柴顧火。

希望各位能原諒我花這麼多時間描述這些細節,但佐波扮演的角色多少有些重要,雖然時間不長,不過有必要說明一下牠的情形。

好了!以上就是大廳的情形;各位可以在你們的右手邊看見那兩個孩子,他們躺在舞台前側的樓梯下,各位的左邊後方則是切分音跛猴佐波。

這個樂章(陰鬱的降D大調)的第一主題,也就是短長格王子,這時進場了,他是一隻兩腳大蛇——不可一世,唯我獨尊!他氣宇軒昂,也有十足的理由端架子,因為這高傲的王子俊美脫俗,曾躋身偉大天使之列,而如今墮落冥府,悽慘落魄;因為儘管他仍是撒旦的化身,但已失去天國的地位了,不是嗎?

眼前的他看來心情有點低落,悶悶不樂,因為說實話,他對自己的撒旦身分有點倦了——見到圍繞在他身邊的雜牌軍時,更是令他作嘔,雖然他們驕傲自大(尤其是短長格不在的時候),還穿著自認最稱頭華麗的服飾或制服,但每個人的品味都叫人不敢恭維!說到底,他們其實是一群慘兮兮的天涯淪落人,如果你像短長格一般,曾是進得了至高天界內圈的萬名天使之一,就會知道他們只是夜郎自大。

他進場了——他是短長格、撒旦、魔鬼、賽特、阿佩普、阿里曼、天敵,或任何人們已知並恐懼的名字。你要怎麼稱呼他都行,但對我而言,在這首交響曲中,他的名字是短長格。他大步走向寶座,啪一聲疲憊地坐下。幾個隨從、僕人、作惡多端的夥伴們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段距離之外(因為今天他的脾氣看來陰晴不定)。其中有胖惡魔「圓滾滾」,又稱低音將軍,全身飾滿勳章,活像棵俗麗的聖誕樹;「鉤鉤」有一隻畸形足,天生好辯,但很懂得如何用惡魔的奉承伎倆把人類迷得暈頭轉向,他是短長格精明的宣傳部長,知道如何把心無防備的人誘入他設好的圈套;「單調」跟在兩人身後,他是王子的大使,行事老練穩重,令人放心,他也是短長格在發脾氣時,還能使他聽進勸告的唯一一人。站在門邊的是「半人」——這半人半魔是短長格的私人男僕,永遠隨侍在側,主人在哪,他就在哪。他看起來有點不真實,彷彿只有一半身在此地,身體一側的衣服、皮膚、頭髮全是灰色,另一側則是黑色。他能逗短長格開心,是因為這可憐的惡魔從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人是魔!

安排好了本樂章開奏的素材,也就是引奏(描寫大廳等等)、第一主題(短長格)、輔助主題(隨從們)後,讓我們看看能拿他們怎麼辦,然後再前進到「過渡樂段」,通往憂傷但壯麗的降A小調第二主題,以及結構完整的第一樂章其餘部分:你要記住,這並不真的是故事或戲劇,而是化為文字的交響曲(幻想性質)!

短長格:無聊死了!好煩喔!噢,我死了這古代洞穴無止盡的嘲笑,什麼樂子也沒有。最近我的國度威信盡失,落入我們天羅地網、真正罪大惡極的罪人,一個也沒有。鉤鉤,你這笨蛋中的笨蛋,宣傳到底進行得怎麼樣了?宣傳的內容是不是像你一樣不良於行,還是根本走不動——蠢材——以至於人類,也就是我們的傀儡,不再隨你的巫笛起舞,反而像個男母雞一樣在家孵蛋,窩裡空蕩蕩的,像個蛋頭哲學家般提不出男子漢的邪惡大業?回答我啊!是要我一個人自言自語嗎?

鉤鉤:不,絕非如此,殿下,我只是在恭敬地等您把話說完。

短長格:喔?你最新的畸形藉口是什麼?

鉤鉤:近來外面的世界有些奇怪啊,王子;似乎有個從沒見過的靈被放了出來——從您降臨到這威力無窮的冥界以來,從未出現過——也無人知曉他的來歷。有性質不明的謠傳指出,人間的傻子稱呼他是超級智慧與善……但願他們個個很快墮入永恆的詛咒,並且……

短長格:詛咒不是你的權力,而是的,你這奴才。沒錯,就算你這無能的白痴用「性質不明」這類廢話來掩飾自己的不靈光,終究還是只有我才有這權力!呸!你老得擔不起這份工作了,我的朋友,還有……

(佐波突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吼叫)

短長格:……我要說的是,如果連像你這般德高望重的魔鬼,也提不出引誘人類犯罪來供我們取樂的點子,那我就要把佐波放出來,讓牠去把那些人渣拖來了。不用說,牠一定滿心企盼獲得自由,這樣牠就可以放手去抓你,還有其他幾個見他上了腳鐐就找他出氣的傢伙,可憐的寵物, 因為他們知道除了欺負牠,自己根本一無是處。(他轉向圓滾滾)還有你這胖子,穿得像廉價商店的假人一樣,全身掛滿虛榮的勳章,你又有什麼話要說?你的部隊散漫無比,缺乏雄心,不是兇猛的魔鬼戰士,反而像市集射擊攤子裡那些遜斃了的木頭兵——等著鄉巴佬拿起老舊空氣槍射出豆子把它擊倒。

圓滾滾:我的陸軍、船艦、飛艇士氣正盛呢,大王,正等著您下令出發,摧毀人類,如果我們偉大的宣傳部長(邊說邊不屑地瞄了鉤鉤一眼)施不出魅術引誘他們來的話。

鉤鉤(火冒三丈):我詛咒你這噁心肥豬的膀胱脹到破掉!你好大的膽子,敢這樣對我說話?

短長格:肅靜——鉤鉤!你忘了自己是在誰面前說話了嗎?以我的高貴身分——不對——以我這萬魔之尊的身分,我還要聽你像男學生一樣,對管教不當的老師大聲叫囂嗎?

鉤鉤:至尊的殿下,恕我直言,我可不能接受地獄的小魔鬼如此出言不遜!還有的功勞比我更偉大?是誰先想到把「不要」這個助詞從十誡裡拿走,改放進《使徒信經》的?是誰想到……

短長格:別說了!我最後一次警告你。這裡的人誰在乎你那些空話啊?再說了,現在哪還有人記得十誡是什麼?連《使徒信經》都沒聽說過。這些東西幾千年前還派得上用場,但現在早過時了。我要的是你們這些奴才提出新點子,不是一再老調重彈。

單調:殿下,容我斗膽,我們兩位可敬的同事今天是煩躁了點,但那是因為他們見到我們的萬魔至尊殿下您,今日似乎龍心不悅的樣子。不過,我們只是處在伺機而動的階段罷了;相信我們忠心耿耿的宣傳部長有一天會提出滿坑滿谷的新點子,屆時我們就能來個大豐收,樂呵呵地把肚子裝得飽飽的,像狂怒欲裂的可怕鷹蛋。

(但短長格可不會這麼輕易妥協,他自暴自棄地倚著那不快樂的王座,角落的佐波則焦躁地轉來轉去,嗷嗷地嗅聞著什麼。)

短長格:那猴子今天是怎麼回事?像個蟲子感覺到鼴鼠在附近挖洞的震動而無法靜下來。也許牠的靈感派得上用場,只是沒法子告訴鉤鉤。

鉤鉤:但我想到了一句新口號,是我的嘔心瀝血之作,殿下;這口號有一些歷史了,但不無新意。

短長格:說來聽聽,你這歪蹄的。

鉤鉤:「相信你尚未擁有的,它就會是你的...即使是毀滅也不例外!」

短長格:什麼?這算哪門子靈感!!?你的能耐不過爾爾?饒了我吧,別給我耍這種破掉流膿的小聰明,你這賣膿包的;竟敢在我面前施這雕蟲小技!!?

單調(安撫狀):噢,王子,我們的朋友今天狀況不好!我相信他愛您至深,不敢隨口瞎編,他對您的智慧也再尊敬不過,我們所有人莫不如此。您是諸神中唯一能分辨在這輝煌寶地有多少火焰、人能熬過多少折磨、又或者活下來承受更多惡搞、知道您的僕從們最後將何去何從、有何下場的人。但願您的統治長長久久,我們是您忠貞不渝的奴僕;但願心焦如焚的人永遠找不到寧靜;但願對愛人的飢渴永遠不會平息或滿足;但願染疾之人永遠不會痊癒,但願——

短長格:夠了!你這窩囊廢,一張嘴說得好聽,但統統是屁話。

單調(深深一鞠躬):殿下的智慧超群絕倫——請受小人一拜,小人崇拜並尊敬您,您的不悅令我感覺自己像折翼的鳥兒,噢,親愛的王子。

短長格:為何稱我為王子?!!難道我不比任何愚蠢的國王或帝王更強大嗎?他們穿著紫袍高高在上——以為自己是上帝嗎?我可是短長格——戰功彪炳之人!跪下吧。你們這群賣弄小聰明的無知低能兒!(他起身)

(三人轉身背對著他跪下,額頭觸地,只有圓滾滾沒有,因為他太胖,額頭碰不到地板。短長格狠狠踹了每人一腳後坐下,笑得前俯後仰。)

短長格:這樣好多了。起來吧,笨蛋!

(三人起身,再度面向他。)

圓滾滾:如果能讓殿下開心,我的軍隊正蓄勢待發。他們想回到人間燒殺擄掠,大肆破壞。我已經想好了新花招、新手段,那可是前所未聞的新把戲,將迷惑以為已永久休戰的那群無知自負的傻子。

鉤鉤(急著接話):噢不,黑暗王子,我們再等一會兒吧,先把人類誘進更深的羅網,讓他們相信國泰民安的虛假表象再說。再給我一些時間,我的努力就要大功告成了。我不是讓年輕人公然挑釁老一輩,鄙視智慧、藝術與美,以及人間一切照亮生命的事物了嗎?如今那些兔崽子們倒以為自己能讓世界運轉,要反過來教前輩是非對錯了;他們對自己沒教養的青澀思想深信不疑,還以為人年紀一大就一定會老糊塗,變不出新把戲!照我說的,再等等吧,最後再把那些老的年輕的全部一網打盡,到時一定收穫滿滿!

鉤鉤還在滔滔不絕時,那座樓梯下無人看見的兩個孩子,卻出現了奇怪的動靜。他們身上發出光芒,且愈來愈熾烈。鉤鉤語音剛落,從兩個睡著的孩子身上升起了兩個形體。從杜瑟身上升起的是少女的形體,年約十八;從法爾尼身上升起的是二十一歲左右的年輕人。兩人看著彼此微笑。他們是杜瑟與法爾尼的真身,而不是他們在塵世僅有短暫之名的人類軀殼。人體睡著後,真身便獲得幾個鐘頭的自由,能以其真正且永恆的形態,遊走於任何所謂的「空靈」區域中。對於因俗務幻覺而被蒙蔽雙眼的人類而言,這些形體並不存在,因為那雙俗眼看不見他們。但對居於塵世之外的界域住民而言,這些形體是清晰可見的,是可觸知的實體,就和人類眼中的肉身一樣。那些已達靈性解脫的實體永遠呈現「年輕人」的外貌,身體永遠不老,但充滿著大智慧。不過如果因為某個原因,他們必須再度投生為人,那麼他們的真身也不總是活躍,因為其人類軀殼得忙於日常俗務而四處活動;人世有人世之道,即便高我有意阻撓也無法。他們從物質經驗中領悟塵世課題,而這段經驗將增添其累世智慧,保存在高等心靈的記憶中。因此,肉身自我在紅塵打滾時,高我只會偶爾脫離人世,以免造成干擾。而雖然人類形體會衰老腐朽,但只要高我一直在高等精神區域,他們就始終不變;他們比任何人類形體所夢寐以求的都完美許多。

雖然對其他界域的寓居民而言,人類肉身是不可見的,就像凡人之眼也看不見他們,但高我在其人身入夢之際脫離肉體時,只要有意,就看得見自己的塵世樣貌。因此,雖然舞台上的其他演員看不見杜瑟與法爾尼,但剛從兩人身上升起的這兩個形體,卻看得見他們。當高我在其他存有的界域遊走時,不是靠「銀帶」連接著其人類形體。並非如此!能連接高等與低等實體的唯有意志命運而已。簡言之:高我脫離其人類形體時,他們身為人類的「共同和弦」會暫且消解在奇特而超然的轉調中。他們的名字不會始終一樣,因為每轉世一次就會換一個名字,但其神聖之名永遠不變。

杜瑟靈體的真正名字是瑪德隆,法爾尼真身的名字是塞巴斯提安諾。兩人是名符其實地形影不離,無論何時都不分開。

短長格坐在王座上,左手支著頭,思索著鉤鉤與圓滾滾剛才的話時,塞巴斯提安諾轉向瑪德隆說:

塞巴斯提安諾:太好了,他們很快入睡(他傾身查看兩個孩子是否真睡著了),可以放我們一會兒自由了(起身);但這是什麼地方?他們應該在家裡的床上才對,不是在這兒——也不該在任何其他地方。現在是地球的夜晚,他們怎麼不好好待在家呢?真是的。

(這時佐波察覺到瑪德隆和塞巴斯提安諾的氣息,開始東聞西聞並號叫起來。牠向空中揮舞拳頭,另一隻手遮著臉,彷彿要揮走煙或不快的氣味)。

短長格(抬頭看):我們的寵物是怎麼了?今晚牠似乎因為什麼事而坐立不安。嘿!佐波!過來告訴我你焦躁什麼。

(佐波用他如切分音般搖搖晃晃的步子,笨重地走向王座,一面嘶嘶作聲,盯著四周看。除了短長格,群魔皆退開,對這隻兇猛野獸敬而遠之)。

短長格:好了,我親愛的寶貝,告訴主人發生了什麼事。

(佐波大吼大叫起來。)

塞巴斯提安諾:那是什麼刺耳的聲音?聞起來像悶在森林大火中的毒蕈!

瑪德隆:我不知道,但恐怕這兩個孩子迷了路,來到一個邪惡之地了!

短長格:那隻潑猴沒辦法說話,但他感覺到了某種異樣的東西。我也聞到了某種討厭的惡臭,像盛開的玫瑰混合紫羅蘭的味道。呸!這地方有人類的臭味,但那是不可能的。有可能是站在門邊的那個傻蛋嗎?嘿,過來一下,半人!

(半人怯怯地走過來。)

短長格:快點,你這燒不全的泥娃娃!我哪有那個閒工夫等你磨磨蹭蹭?

(半人來到王座前,短長格嫌棄地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。)

短長格:不!聞得出來不是他;他只有一半是完好的土塊,另一半是香噴噴的硫磺。回你的崗位去吧,奴才!這裡還有別人在;我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掌心發紅,空中吹來一股清新的微風,該死!所有人都去給我找!不只有一股味道,而是兩股!哈!逮得到的話,就有好玩的了。去捉人吧,佐波,好傢伙!如果你逮到了闖入的陌生人,我就賞你一個呻吟的神秘主義者拿去玩;就是那種一輩子也提不起膽子來幹大壞事的人。去捉他!去!

(佐波一跳一跳來到樓梯處,而瑪德隆與塞巴斯提安諾聽到了上述交談,聚精會神地留意著牠的到來。那潑猴最終找到了他們,把兩人拖出藏身地。他們還在拉拉扯扯時,圓滾滾與鉤鉤就連忙跑上前來,以免那兩人還沒接受短長格的審訊,就被潑猴撕成碎片。單調微笑著旁觀。鉤鉤與圓滾滾把猴子趕開,把兩人推到王座前,短長格則對佐波大吼。)

短長格:回你的角落去,滾!

(猴子一拐一拐地走開,呲牙裂嘴。短長格起身,立刻驚訝地意會到瑪德隆和塞巴斯提安諾的身分;好不容易等到兩人來到王座前。)

短長格:哈哈!!!今兒個可來了無價之寶!是兩個靈魂,不受終歸一死的低等肉身所禁錮。他們不是被低劣無恥的朝代與血脈所捆綁的人類,這種人充滿在人間和地獄裡。多到連我——我這偉大威武的冥府之王短長格——都覺得噁心。過來親吻我的腳吧,兩隻小鴿子。不肯嗎?自以為血統高貴嗎?你們是我的兄弟的後代,當年他們像卑怯的狗腿子降臨人世,與野獸般的人類女性混交……使眾神的神聖要素融入他們的動物血液,我——短長格——不屑這麼做,所以自那以來,我便差遣奴才們在人間來回奔波,設下精巧的陷阱與羅網,捕捉那些天使的野種後代!但一無所獲,因為天使父親們保護他們的寵兒,只留下渣滓給我——討厭的垃圾,偶爾才會出現一兩個傑出罪人,足以獲得這地下世界的絕高榮耀。但現在,我們終於成功了。不過,自從剛提到的那一兩個天才罪人來到冥府以來,過了那麼多世紀,那述說神子降臨的空話早已變得了無新意,不值一聽,厭倦的愁雲都開始聚集在我天神般的眉頭了!可惜沒人留下來安慰我,給我必要的忠心協助——因為這些人雖然詭計多端,壯志凌雲,卻妄想挑戰我的威權,想最後奪下我的寶座……但這反而讓他們自取滅亡——這是當然的。不過,還是有幾個傢伙熬過了那幾次大整頓,也就是那邊那幾個沒膽反抗我的軟腳蝦——當然,就算他們有天大的膽子,也打不贏我——神明也好,惡魔也好,野獸也好,人類也好,統統打不贏我!但你們就不同了,我類中的族人,雖然不是我的後代。你們應該加入我方,榮登高位。我們應該來共商大計,想出更能刺激人類再度犯下滔天大罪的好方法。我一直渴望新血和新腦袋,取代那邊那幾個無聊的老糊塗。唯一還有點用的是佐波——但牠不會說話。要不要到王座這兒來,坐在我左右,在這冥界擔任我的兩大總督,威風八面地統領大軍啊?只要你們願意,我的六重帝國裡的一切都歸你們所有,你們可以任意來去,要怎麼滿足自己的慾望和權力,悉聽尊便——這可是上面那些軟弱的聖徒做夢都得不到的東西!

塞巴斯提安諾:饒了我們吧,別唸了,冥界小王子,放我們走吧。你沒有權力扣留神之子們;你很清楚這點。

短長格:什麼!?你膽敢在我的廣大領地內侮辱我?說話小心點!不然我打得你魂飛魄散,永不得超生!

塞巴斯提安諾:那就打吧,放肆的惡魔王子;我們可不怕你。

短長格:你說什麼?或許你憑著繼承來的膽識,而自詡能挑戰我的力量,不論付出的代價有多大。但你可愛的伴侶怎麼辦?她美若我的天上姊妹(但願她們的光域被打入永恆的深夜)!她也一樣勇敢嗎?只要我一聲令下,她就命運堪憂,想到這點,難道你的心不會因此顫慄嗎?勸你要三思!我城裡的族類多到不及備載;那絕望的暮色之花在翻騰的喜悅中盛開著,那可是別處見不到的景象!如果你我聯手,將你們的靈魂融入我的靈魂中,那你們將青春永駐。來吧——你們真該看看那悅目的血腥獻祭景象,聽那小奸小惡的笨蛋高聲尖叫,他們到達不了我最底層的陰森深淵「黑暗莊園」,無法沐浴冥界不滅的極黑之火,在轟隆隆的熾焰中,光輝壯麗地永生。高處不勝寒啊;來和我溫暖的同在,舒舒服服地狂歡吧;妳說怎麼樣呢,噢,美麗的姑娘?

瑪德隆:我說,雖然卑微之人不過是夢裡的影子,但你的魔性是更深的陰影,是迷失在靈薄獄中的人空虛無實的幻影。我也不服從你!

短長格:哎呀呀!單調,過來給我借用一下你那伶俐口才與三寸不爛之舌。

單調:大王,我萬分榮幸。

短長格:你也來,你這狡猾的鉤鉤,用你的宣傳伎倆來說服這兩個不聽話的傢伙。

鉤鉤:王子殿下,奴才該說什麼?

短長格:來吧,圓滾滾,告訴我的堂弟妹們,在你掌控下的陸軍、船艦、空軍有多強大。我四處遊蕩的堂弟妹以為我不過是空虛的影子;用我龐大的實力,打破他們散亂心智的幻覺吧!

圓滾滾:殿下您天神般的威力……

短長格:住口——你這飯桶!(轉向瑪德隆與塞巴斯提安諾)那群笨惡魔不過是傀儡,我一聲令下就瑟瑟發抖,但他們個個(如果我有意為之)有施暴的本事,能各自發揮長才,摧毀上天之力。如果我決定派單調當大使去見上帝,巧舌如簧的他能把黑的說成白的,別說人類,連上帝也聽不出端倪。如果鉤鉤把他的文宣貼在天堂的牆上,那地獄會湧入數百萬新兵,天界各殿將變得空無一人,永遠荒廢。如果我命令低音將軍盡全力攻打天庭,這將改寫故事,成為一個我勝利的故事:最終的勝利。在第一次打仗時,我們還沒準備好;但如果你們加入我軍,那敵軍再驍勇善戰也不會得逞,我甚至可以答應你們手下留情,且從此你們將居於榮耀之中,身披我腥紅色的喜悅之袍。

賽巴斯提安諾:我們不要那種腥紅色的榮耀與喜悅,那只是幻覺,七七四十九倍地遠離真理。

短長格:我會告訴你們底比斯與孟菲斯、赫里奧波里斯與丹德拉那些地下土窖的祕密,給你們取之不盡的榮耀,比在古代敘拉古宮廷所見的更加金碧輝煌。

塞巴斯提安諾:你的希望不但會落空,而且空上加空啊,短長格;不論你提出的酬餉看起來多麼慷慨,都引誘不了我們的靈魂。哪個盡情喝過光之泉的人,忘得了那泉水的甘美?噢,你這羅織謊言的騙子,不過是想以海市蜃樓,讓無防備之人早早陷入你的羅網!你捨棄了久遠以前在天上由神守護的高貴繼承。我們從中得到了教訓,不會像你從前那般,跟著你墮落

瑪德隆:王子啊,而我和塞巴斯提安諾有志一同。

短長格:哈!你們竟敢羞辱我!我可是短長格!你們的傲慢會讓自己付出不小的代價。

塞巴斯提安諾:我們才不怕你那純屬臆想的威力,低劣的蛇。你所謂的王權不過是糞坑,裝滿最骯髒的言語、最無用的吹噓,那惡臭飄升至人間,以惡氣毒霧薰倒無知之人,噢,可恨的惡徒,枉費你曾是天使!!

短長格:我會把你們兩個當兩株野草除掉!

瑪德隆:上帝手中的一株草,威力比你所能想像的死亡強大得多……要殺就來吧——如果你有能耐的話!

短長格:不准在我的王國裡提起那討厭的名字——小丫頭!

塞巴斯提安諾:你怕了……沒膽的王子!

短長格:我會慢慢折磨你,讓你痛不欲生,你這滿口大話的小夥子……到時看看誰是懦夫。

瑪德隆:只有惡霸才會口出威脅,短長格;別以為你氣得臉紅脖子粗,我們就怕了……來啊!——有什麼絕招就使出來……如果你有的話!

短長格:呵呵,可愛的小姑娘,別急嘛;不要怕,你們的青春蓓蕾永遠開不成花了,只會在我王國的塵土中凋萎。

塞巴斯提安諾:你捉不住純淨的的,你自己也清楚。時間一到,我們會就逃走。

短長格:想得美!狂妄的小子,滿腦子幻想逃得掉,最後只會空歡喜,落得和皮科.米蘭多拉(Pico Mirandola,譯註: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哲學家,因被視為異端而反覆遭囚禁,謠傳最後被毒死)一樣的下場,或其他像你們一樣鬼鬼祟祟想解開我的卡巴拉之謎,妄想獲知其中奧秘的人……只會迷失在我殘酷不仁的迷宮裡,叫天天不應,叫地地不靈。

塞巴斯提安諾:你又說謊;我們來這裡是意外……(沉吟狀)還是說,又是那雙指引的手引導孩子們來到此地的呢?難道神天命的原型模式如今又顯現了嗎?

短長格:你現在是在叨唸什麼?莫非你才剛嘴上逞強完,疑心的蛆蟲就開始啃噬你的英雄氣概了嗎?「來這裡是意外」的龜縮藉口不過是胡謅,是缺乏冒險精神的你們憑空想出來的,反映著兩位想像力的貧弱,在我堅如巨岩的威力下將不堪一擊。你們這種在可悲的遊蕩中「意外」迷路闖進我的堡壘的小輩,還敢跟我短長格談什麼陰影?!我呸!你們兩人說的話就像跳不動的跛蛙,像蒼蠅嗡嗡、驢子鳴叫、老地獄犬嗥吠。你們那種天花亂墜的做作廢話,只能表演給悟性不高的觀眾看,叫你們代理人或經紀人拿去哄騙劇院經理給你們檔期;這點不成氣候的才華,只能在那種地方表演,在這兒是沒有搞頭的。我的意思是……如果你倆逃得出我的手掌心的話!

塞巴斯提安諾:別再多費唇舌了,短長格王子!你的嗓子因為不可告人的邪惡而嘶啞。你的話傷不了我們一根汗毛,你也沒那本事。

短長格:你真這麼認為嗎,小公雞?

瑪德隆:沒錯,我們是這麼認為的,短長格。你應當知道,天使不論好壞,不論力量多強大,都不敵上帝的一絲光輝,且當此光聚集在少數有資格的人身上,是永遠不可侵犯的。我們便屬於這少數族群,你稱呼我們為「堂弟妹」時,自己也承認了這點。那些缺乏這種神性的靈魂,才可能讓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——如果他們願意的話——啊,不過人類大抵如此。

短長格:那就證明你們的能耐,逃出這裡看看吧——愚不可及的吹牛大王。

塞巴斯提安諾:時間到了我們就走,但現在還要再等等,等我們得知自己來此地的原因後,自會離開。

短長格:我聽夠了你們的滿口胡言;你們那點沒用的小機智實在乏味無趣,等會兒我就給你們來一點樂子,讓你們瞧瞧自己除了妥協,還能拿什麼來反抗。嘿,鉤鉤,快過來!還有圓滾滾,馬上滾過來!振作一點,打起精神來;你們動作慢吞吞的,要怎麼滿足我的急性子?

(兩人原本在舞台後方和單調低聲交談,此時急急忙忙跑到短長格面前。)

鉤鉤與圓滾滾(同聲):小的在,大王!

短長格:閉嘴!我想給這兩個小混蛋一點苦頭嚐嚐,讓他們知道如果不快臣服於我,他們的「不可侵犯」會有什麼下場。把最能嚇得人屁滾尿流的絕招拿出來!攪攪你們那滿腦子漿糊,提出一兩個漂亮的計畫來。快點,現在就要,一群拖拖拉拉的懶鬼!

(這時單調默默靠近王座,但稍微向後站開了一點。)

短長格:來吧,鉤鉤大人,轉一轉你的木頭腦袋,告訴我要怎麼讓我親愛的堂弟妹放聰明一點,別那麼糊塗。說吧,別怕,用點腦就是了!

鉤鉤:我會讓他們讀您的大作,了解您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、創造生存新秩序的大計,大王。

短長格:你呢,低音將軍?你有何高見?

圓滾滾:辦一場盛大的閱兵遊行,展示您的天才所發明的各種軍事機器,讓他們瞧瞧您蓋世無雙的神力。

短長格:你倆只提得出這種建議嗎?啊?我要你們提點子,你們卻反過來使用我的發明!我給你們這王國裡最重要的職位,這就是你們的回報?豬腦袋!!我養你們這群沒用的飯桶做什麼!難道就沒人提得出教訓這兩個毛頭小子的點子,讓他們見識見識我的無上力量嗎?

(他盯著他滑頭的臣子們,毫不掩飾自己對他們的萬分鄙夷,有那麼一瞬間,他高傲的面孔洩漏出一絲神性,他內心沮喪不已。鉤鉤與圓滾滾驚恐地倒退幾步。

鉤鉤(悄悄對單調說):快點!快把你舌燦蓮花的工夫拿出來,大使,穩住王子的脾氣,免得他把我們統統滅口。我們不就是幾個可憐的小魔鬼嗎?

單調(走向王座,深深一鞠躬):如果您的神威准許,可否請大王聽聽您最卑下的奴僕斗膽提出的建議?

短長格:什麼!還有啊!你也打算回憶我在久遠以前的創舉嗎?我曾把地獄翻了個裡朝天,以我的聰明才智從愚蠢中創造出智慧來,自那時以來,有誰提出過什麼可貴的建議沒有?當所有馬屁精只顧舔著祂鞋底下以太的屑屑,聽他用什麼「愛」啊、「服務」啊的說法來統治我們時,是誰揭竿而起,發起第一場叛變?是我——短長格!是誰率眾攻打那群有翼天使?要不是那些下賤奴才使出了人海戰術,不然我可是萬夫莫敵!

又是誰起建了這個帝國,引誘並折磨蛆一般的人類?是誰以鋼鐵般的意志與力量、殘酷無情的統治,馴服了這領地內成千上萬的魔眾?

永遠是我,是我,是我,不是別人!有時這擔子真讓我疲憊,雖然我是天使,但不僅如此!我的力量堪比那群天神,說是真正的天神也不為過!反正事已至此,覆水難收,因為那惱人的念頭就像狂暴的火山,占滿了我的腦海。要小心啊——不然它會噴出岩漿,把你們統統吞入一片無名的灰褐火光中,那就好看了!上頭的人世正出現一股騷動,呼應著我的氣質與心境。有大事正在醞釀,但即使是我短長格,也還讀不出這是什麼兆頭。反正呢,你就說吧,還等什麼?

單調:殿下聖安,我想提醒在座的兩位同事,有新人來到了您美好的國度,是我們千辛萬苦從人間逮到的。殿下英明,指出了有怪事即將發生,確實如此。人類在這幾千年來不是變得更低能弱智了嗎?隨著歲月過去,我們的羅網愈來愈難捉到珍貴的魚兒;人類缺乏能添補我們聖火的火苗。但我們那群新人中,不正有一些是在您的巧妙引導下犯了一點錯,該受一點懲罰的所謂「聖人」嗎?就讓我們的朋友鉤鉤遵循古風,真正地大開殺戒吧,把我們下界的可怖魔怪統統放出來,來個群魔亂舞;再請我們的大元帥率萬軍加強氣勢。祭典結束後,我們再來個聖日,歡天喜地展示我們的軍力,然後——我做如上建議的真正原因在此——招待您的堂弟妹觀賞這場盛會,不論他們願不願意,因為既然他們不小心踏入您的疆域,就非聽命於您不可。下令吧,噢王子,讓我們在您偉大的神力下大肆狂歡一番吧!

短長格:說得好,我可貴的大使!你是唯一還留了點腦力與創造力的魔鬼。好!我們就來舉行這場遙念昔日光輝的慶典吧,當時一切多歡樂、多快活啊,讓我們聽聽那些「聖人」和其他雜碎在火焰中吱吱哀號吧!快點,半人,你這雜種狗!去把我的拷打鬼和典獄長帶過來,把我的家僕們從鬱鬱寡歡的冥思中喚醒,叫他們快來,他們是加大拉那群豬(譯註:《聖經》記載耶穌曾在加大拉為人驅魔,將附身在他身上的群魔趕到豬群身上,豬群投海淹死,從而解救了那個人)的直系後裔,是地獄的乖牛群。捉著我那芭蕾舞大師的臭鬍子拖來這裡,還有我們的樂隊指揮、合唱龍和其他人。叫他們快點,快去——你這蠢材!別忘了還有風土水火的元素主宰!

(半人跑走了。)

短長格:還有你,啤酒肚(對圓滾滾說),去布署你的大軍;至於你呢,漿糊腦(對鉤鉤說),看好底下的眾魔,把一切準備停當。

(兩人出場。)

短長格:(對單調說)你去監督那群逢迎諂媚的馬屁精,免得他們搞砸了一切。

(單調出場。)

短長格:過來,乖佐波!好好守護著主人,以免兩個天上來的那兩個訪客輕舉妄動,也要看著別讓他們跑了。

(一直在背景時而嗚嗚低鳴的佐波,一蹦一跳來到王座邊。)

短長格:好了,親愛的堂弟妹,再問你們最後一次。你們是要接受我的提議,從今而後以尊貴的夥伴身分與我同進同出,還是我非得召告你倆的命運不可,讓你們遭遇天上或人間做夢也想不到的大難?說吧——還有時間。

塞巴斯提安諾:我們鄙視、可憐你,短長格,我們不怕那種憑空想像的命運。我們光域之人永遠不會被拋棄,因為上帝之眼會看著他,照料他,不論他身在何處。

瑪德隆:你很清楚我們不會接受你的提議,短長格,但是,噢,王子與堂兄啊,如果你能做一件好事,我們的心、智、靈都會全力讚美你。只要做到這件事——發發慈悲吧——即使是你也能獲得自由;因為上帝是如此慈悲為懷,超越一切,在祂之下的芸芸眾生,即使是最高階的天使,恐怕也沒有足夠的信念能理解祂!只要做一件好事就好了,我說真的。

短長格(猶豫起來):妳是說,只要一件好事?(沉吟狀)我眼前現出了一片光輝燦爛的景象!

(此時雜七雜八的聲音響起。半人與鉤鉤、圓滾滾、單調進場,後面浩浩蕩蕩地跟著短長格的僕人們)

短長格(抖擻起來):我是夢到了不凋花嗎?還是腐臭的夢魘?(大聲叫)哈!我忠心的臣子們來了,他們可不會用虛偽的謊言引我走入歧途!

鉤鉤:都準備好了,大王!就等您一聲令下。

短長格:好——!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,(盛氣凌人地)我這條血腥之路無比燦爛,沿路灑滿了破碎的心與未實現的承諾。我還需要仰賴別人的慈悲嗎?都給我跪下!!

(所有人都跪在地上,除了瑪德隆與塞巴斯提安諾。)

短長格(轉向瑪德隆與塞巴斯提安諾):衝著你們的伶牙俐齒,我應該在上帝也穿透不了的祕密之地,讓你們魂飛魄散!

(這時突然傳來嘶嘶的怪物聲,嚇了瑪德隆與塞巴斯提安諾一跳,兩人驚恐地抓著彼此;短長格縮著身子從王座蹲下,跪地的群魔發出畏怯不已的呻吟。)

群魔啞聲低語:邪惡的大氣息來了!

短長格(恢復鎮定):哈!原來是大氣息來了!老是這樣連我也躲著!——我們的計畫有福了。

(他起身深深一鞠躬)噢,我唯一崇敬的主人,偉大的,我深深感恩、尊敬並謝謝您,我短長格是您永遠的僕人。

(對眾人說):起來!各就各位吧!為尊崇我們唯一的主人,好戲就要上演了!但等一下,那五隻眼的五度音上哪兒去了 ?啊,我牢靠的壞蛋,原來在那兒啊!

(一個惡魔上前來。他是看守人五度音,五隻大眼睛分別位在頭的前後左右和頭頂。)

短長格:去吧五度音,朋友;到塔上好好看著。附近可能有間諜,多虧佐波,其中兩個已經落入我等手裡。要小心點,發覺任何動靜就通報我。快去!(五度音跑向樓梯,攀上塔頂。)

短長格(對其他人說):好了,告訴我——你們這些廢物,你們有何計畫,可以娛樂娛樂我這對堂弟妹?

(從這時起,情節必須進展得很快——幾乎是亂成一團——短長格的隨從七嘴八舌,滔滔不絕;每個魔鬼都爭相上前說話再退下。)

單調(以一貫慢條斯理的語調開口):聖上大人,偉大的統治者……

短長格(嚴厲不耐地):夠了,別灌迷湯,讓其他人說話吧。

鉤鉤(很快接話):大王,我的人已經迅速傳令下去,所有精兵都集合了,準備大展身手。拷打鬼已把人帶上來,樂舞師也就位了。

圓滾滾:我的軍隊已經把新人拖過來,準備好上台娛樂您了,偉大的王子。

瘋犬(第一位拷打鬼):木樁都削尖立好,柴薪也都搬齊,劈哩啪啦地等不及要生火了。

折磨怪(第二位拷打鬼):拷問臺都急得發出哀鳴了,烙鐵、鉗子、刀子、剪子都渴望嚐嚐新血——充沛多汁的新血。

音魔(歌唱師):我的合唱團已經練會了幾首很棒的新曲子,準備娛樂貴客。

火山渣(指揮):我的樂隊也排練了新歌謠,火熱動感得很!我的上級與朋友、飛弓手斷奏(拿著琴與弓走上前,深深一鞠躬後退下)會幫我把與會者的情緒炒熱到激昂無比。

醉鬼(舞蹈師)大步跳上前,邊說話邊蹦蹦跳跳地踩著奇異的舞步:我已經……噢大王……準備好了全新的……啞劇……您會……很喜歡的!(他用最瘋狂的姿態在舞台上跳來跳去。)

短長格(對半人說):把那像輪轉焰火般跳個不停的東西扔到下層去!(對醉鬼說)還不快停下!你這患癲癇的蚱蜢!(對猶豫著不知要從哪個方向靠近醉鬼的半人說)捉住他——這水母,不然就把你切成泥條和岩漿塊;刀剪可等不及了!!

(半人手忙腳亂地追著醉鬼跑,醉鬼大躍幾步,逃出了門;半人跟著他出去了。)

短長格:哈哈!!這下終於一掃心裡那口鳥氣,感覺真好!哈—哈—哈!!

其他人:哈—哈—哈!!王子龍心大悅了。呵—呵!!嘻—嘻!!

(有些人開心地在地上打滾,有些人像醉鬼一般蹦蹦跳跳,斷奏刮起小提琴,其他人則吹著各式各樣的玩具喇叭、拍手鼓並興奮大叫。佐波叫囂並手舞足蹈,圓滾滾和鉤鉤走向瑪德隆與塞巴斯提安諾,押著他們的手臂走下舞台,後面緊跟著幾個拷打鬼。其他惡魔歡天喜地,大吼大叫;他們歡呼著離開舞台時,短長格向後靠著寶座,笑得直不起腰,單調站在他身旁。)

幕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