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讲

这些讲座的主题非常庞杂。我努力将讲座的内容压缩在规定区间内，原本预计三天内完成，但计划失败了，我甚至连引言部分都还没有讲完。这些讲座必然是不完美的，我所能做的就是给出一些提示以供冥思。

这很大部分取决于你们自身努力。这个主题非常困难，涉及科学的各个领域，我提出的真理不容易被理解，我甚至无法将确切意思传达给你们。此外，我没有对每个命题给出理由，也没有引用权威来支持论述，所以有些论述可能会显得很奇怪。

或许需先研读现在所有的关于《薄伽梵歌》的评论，根据自身理解去阅读原著本身，才能真正理解我的想法。此外，还需要了解西方科学家和哲学家的推论指向何种结论，并自行判断我所提出的假设是否合理。。

在上一讲中，我谈到了本书的第十一章。 我指出与逻各斯有关的各种段落，这支持并证明前导讲座中谈论的逻各斯本质与人类的关系。接下来的章节有几个值得你们注意的段落。 我不得不再提到第十二章的其它面向，请注意开头的段落。克里希纳指出，若能专心致志并仰赖逻各斯，效益更胜于冥想与集中注意力于数论派的原初质。 我已说明了数论哲学与克里希纳的吠陀哲学体系不同之处。克里希纳曾在不同段落提到，数论派的原初质不同于克里希纳的梵 -- 决不能将克里希纳视为原初质的显现 -- 而在这一章中，他告诉阿周那，人若试图遵循数论哲学、并努力用自己的方法达到原初质，会遇到许多困难；不如以寻找和发现逻各斯为目标。

这是理所当然的，原因如下：数论派认为，原初质是所有分化物质及属性的基础，分化的物质对应于太阳系的三个原则。若遵循数论派学说，就必须从一个载体逐步上升到另一个载体，而在试图从最后一个载体上升到原初质时，不幸的是，没有任何联结能使意识弥合此间隔。若数论派哲学体系是真理，那么人的目标就是追溯载体的源头，而不是意识的源头。但是，每一个载体中显现的意识，都能追溯到逻各斯，而不是数论派哲学中的原初质。若能跟随自己的意识，不断深入内在本质，最终到达源头 -- 逻各斯，要比循著载体找到源头原初质容易得多。此外，即便此人成功达到原初质，也无法在其中定住思想或保持个体性；因为，原初质无法永久地保留这些。也许到达原初质意味著能客观地认识它，但从起因体的角度来看，不可能这么做。人必须上升到更高的层次，才能将原初质视为一个对象。因此，在到达逻各斯之前，人无法将原初质视为一个感知对象。不可能将个体性转移到原初质，原因很简单，个体性并非源自原初质，且原初质本身没有个体性，不会产生任何类似个体性的事物；不可能将自我意识转移到原初质并永久保存其中。

那么，人若努力追随数论派学说，最终结果是什么呢？克里希纳说，人们在到达起因体的境界之后，「会来到他那里」，由于前述原因，人们发现不可能到达原初质。因此，阿周那问说，要以原初质还是逻各斯为目标，克里希那回答，必须将逻各斯视为最终目标，因为人或试图沿著数论路线前进，将面临巨大困难。数论路线所能获得的成就，也能从克里希纳的路线获得，即以逻各斯为冥想对象、作为终极目标。

请阅读第十二章三、四、五节的内容： -

「对万物仁慈之人，有著平衡的心灵和受控的感官，冥想著不灭、不可定义的原初质 — 无所不在、不可思、无分化、不变 – 才能到达我这里。但是，将心思专注于原初质是何其困难。对于投生的灵魂而言，通往原初质的道路充满了极大的挑战。」

这段描述指的是数论派的原初质。 在第十三章的前四节： -- 「阿周那阿，这个身体被称为载体。知此（载体）者，智者称为自我。」 「也要知道，我是所有载体中的自我；若能了解载体和自我的区别，才是真正的知识。」 「听我说。我将简要说明载体是什么，有哪些属性，能产生哪些性质，其来源和存在的原因；并说明自我是谁，拥有哪些能力。圣人以不同方式描述。不同的《吠陀经》中有不同的描述；《梵经》中也有相关论述，都合乎逻辑且明确的。」

他在这里提到了载体和自我。此处的自我是指自我的各种形式和表现。载体源自原初质。但他说，他自己就是自我，从这个意义上而言，每一个显现自我都是逻各斯的映像，而逻各斯才是自我的真正形式，是宇宙中唯一真正的自我。然而，克里希那在多处谨慎地指出，虽然他是自我，但他并不受制于业力束缚；他并不创造业力，因为在载体中显现的自我并不是他的真我，而仅仅是一种映像，暂时具有个别存在，但最终会消融于逻各斯。

在第 4 节中（见上文），他提到了《梵经》，此经详细介绍了人的三个载体、彼此之间的关系、以及自我显现的各种力量。因此，必须从《梵经》中详细了解这一主题。 现在请看第 22 节： 「此身体中的至高精神，被称为见证者、指导者、支持者、享受者、伟大的主宰以及至高阿特曼。」 不要以为此处所言的至高阿特曼指的是梵。我已经说过，这是指克里希纳本人。虽然他是自我，但并不对业力负责，他在同一章的第 30 节和第 32 节对此作了解释： -

「若能明白业力产生自原初质，而阿特曼不造任何业力，就能领悟到真正真理。」 「这个不朽的至高的阿特曼，即使存在于肉体之中，不会造业，也不会感受到业的影响，因为阿特曼是无始亦无性质的。」 在整个第十四章中，克里希纳明确表明对于造业不负任何责任，也否认与原初质的三个属性有任何关连。例如请看第 19 节： 「当（有辨别力的）观察者认识到，只有（原初质的）属性是（业力）媒介，并知道何物超越这些属性，就达到了我的存在。」 现在来看该章的最后一节经文，我们先前已提过： 「我是梵的形象，梵是坚不可摧且不变的；（我是）永恒之法和绝对幸福的居所。」 此处他说他是梵的形象，梵是永恒的，没有载体，逻各斯则是宇宙永恒之法的居所，也是极乐的居所，正因如此，逻各斯常常被描述「实在 - 意识 - 极乐」。之所以称为「实在」，因为它是梵；说它是意识，是因为它包含了宇宙的永恒法则，即整个宇宙进化的法则；说它是「极乐」，因为它是极乐的居所，当人类的灵魂到达逻各斯时，将获得人类所能达到的最高幸福。

现在请看第十五章第七节，这段经文不幸引起了许多教派的争论： 「我所散发出来的一部份，自时间之始就显现出来，成为众生世界中的自我，并吸引著心智和其他五感，其基础皆为原初质。」 我一开始提出的前提，必然推论出此命题：构成自我的是逻各斯之光，即神圣意识，分化后成为个体自我，与起因体结合。 我无需赘述此段经文引起的所有争议。这节经文能有不止一种解释，各自依据不同的前提。 现在请读第 8 节： 「当主 ( 人类的自我 ) 离开一个身体、进入另一个身体时，他带著心智和感官，如同风从花朵带走了香气。」 克里希纳此处所指，是居住在起因体中的人类个体性。人类的单体或起因体是各世之间的连接纽带；当人离开身体前往天界时，便带走了意识的所有胚芽、五种感官的本质、心智和自我意识。严格来说，有意识存在的每个阶段中，总是存在著七个元素，即五种感官、心智（一些哲学家也将其视为一种感官）和自我。每当意识显现、或有意识的存在出现时，这七个元素就会不断地显现出来。这七元素存在于肉体、星光体、也潜藏在起因体中。不只有这七元素潜藏在起因体中，与此相关的冲动也存在其中，形成潜藏的能量，这种能量会引发未来的转世来使此能量消耗，而人过去业力及已产生的冲动，决定了投生的环境。

请注意第 12-14 节： - 「要知道，那光辉属于太阳，照亮整个世界 — 也存在于月亮和火焰 -- 都来自于我。」 「我进入大地，以我的能量滋养万物；我也是滋润草本植物的湿气之源。」 「我成为火（消化之火），进入所有呼吸者的体内，与上行气和下行气结合，消化四种食物。」 此处克里希纳真正的意思是，他的能量赋予了物质所有特性，并非物质原本具有的﹔化学元素中的化学作用倾向也是如此。 当你检验原初质时，会发现它并不具备这些倾向。原初质只是一种物质或基质，逻各斯所散发的生命之流加以作用，才赋予了这些特性。因此，克里希纳说，物质所表现出的所有特性，如火、太阳、光、或任何其他物体，最初都是从他发出来的，因为他的生命、能量赋予了物质所有特性，从而能够形成显现宇宙中所见的各种生物体。关于这一点，我认为可以参考《由谁奥义书》中关于至高能量（逻各斯之光）在天界中出现的记载，会发现很有趣。

当至高能量首次神秘的出现时，因陀罗想知道它是什么。因陀罗首先派阿耆尼询问这奇特形体的是什么。至高能量反问阿耆尼有什么功能、或有什么潜在能力。阿耆尼回答说，他可以把一切化为灰烬。至高能量为了证明此特性原本不属于阿耆尼，而只是暂时借给他的，便拿出一小撮草，要求阿耆尼将其化为灰烬。阿耆尼尽了全力，但还是失败。接著又派来了伐由，也遭遇类似情形失败。这一切都是为了表明，至高能量（即逻各斯之光）赋予了五感官的特性，原本不属于原初质。克里希纳所言不虚，他构成了火的真正能量，以及所列举的所有事物能量。

现在来看同章第 16 节，这也引起许多不同的解释： --

「在这个世界上，存在著两种精神 —— 会灭的和不灭的。会灭的是众生，不灭的则被称为原初质。」

只要根据先前的解释来阅读，这里的意思就很清楚了。克里希那首先将所有实体分为两类，一类是非永恒的 -- 指的是显现的宇宙；另一类是不朽的，称为未分化的原初质。他在另一段落中也使用了相同的词语，来描述数论派的原初质；因此，可以很自然地推断，此处的词语具有相同的意义。

在接下来的经文中，他说这两类都不如他自己。在宇宙沈睡期时，尽管原初质和衍生出的事物不会被摧毁，然而他自身的本性超越了原初质，这也是为什么他被称为「至高者」。第 17 节中说道：

「但还有另一位至高精神，被称为至高阿特曼，是不朽之主，遍布并维系著三界。」 关于这一点，请参阅第十八章第 66 节： --- 「弃绝所有宗教仪式，到我这里来，我是唯一的避难所。我将解救你脱离一切罪孽，不要忧愁。」 总而言之，这里明确宣告，他是获得救赎的唯一途径，也是最有效的途径。以上就是我想请大家注意有关逻各斯的所有经文。我相信，这些段落充分支持了我提出的相关命题，关于逻各斯本质、与宇宙及人类的关系。

我在谈论梵和逻各斯时，已多次提到过原初质。不过，有一段话我没有引用。我相信我已清楚地指出原初质与逻各斯的区别，以及原初质与逻各斯之光的区别。 我还说过，不应将原初质与梵混为一谈。原初质只不过是梵的面纱。为了证明此说法，请大家翻阅第八章第 20 节： ------------ 。 「但还有一种原初质比上述原初质更优越，无始无终，当所有元素灭亡时，依然存在。」 也应读一读前面几节经文： - 「白昼来临，一切从原初质显现；夜晚来临，一切都吸收回原初质。 「阿周那啊，这些不断产生的集体存在，在夜晚来临之时消融，在白昼来临之时又不由自主地演化出来。」 克里希纳此处说到，当宇宙苏醒进入活动状态时，所有的元素都会从这个原初质中涌出；当沈睡期到来时，又会回到原初质中。但是，为了避免将原初质误认为是梵，他特意指出，还有一个比它更高等的实体，也被称为原初质，但不同于数论的原初质，更早就存在。事实上就是指梵。

梵并非进化的实体，在宇宙沈睡期时也不会消亡，因为梵不仅是整个宇宙的至一基础，也是此原初质的基础，而原初质只是看似宇宙的基础。 有关逻各斯之光，我已经请你们注意第七章中的几个段落。 因此，若以我采用的方式解读本书的教导，这描述和解释了我所列举的四大原则，以及构成无限宇宙的四大原则，。 克里希纳没有详细论述显现太阳系中的四大原则，因为就其教导的最终目标而言，这绝非必要，也没有详述微观世界的载体与灵魂之间的关系，而是提到《梵经》中充分讨论了此问题。

我们古代哲学家所依赖的权威，包括《薄伽梵歌》、十部《奥义书》和《梵经》所组成的「三原典」，须彻底研究才能完整解释整个理论。 《薄伽梵歌》是印度哲学的主要来源，主要目的是解释宇宙中运作的高等原则，此原则无处不在、永恒不变，适用于所有的太阳系。 《奥义书》的主要目的是指出这个显现宇宙的本质，以及存在其中的原则和能量。 最后，《梵经》试图给出清晰一致的理论，说明人类实体的构成、灵魂与三个载体的关联、载体性质、与灵魂的联系，以及载体之间的联系。不过，这些书各自重点讨论不同主题，不代表没讨论其他主题。需将三个主题都考虑在内，才能对整个吠檀多哲学产生前后一致的理论。

现在，假设我们提出的前提是正确的，那会得出什么必然结论呢？

整部《薄伽梵歌》可分为三个部分。就前六章而言，第一章只是引言，其余各章论述了五种理论，由不同哲学家提出，为人类指出了救赎之道；中间六章解释了克里希纳主张的理论，指出他推荐的最佳途径，并给出必要解释。在最后六章中，克里希纳透过各种论证试图指出，原初质才与业力有关，主导了人类展现的各种智力和道德品质、情感本质的多样性、以及所遵循的各种实践。我无法在此详细阐述整个论证。在学习本书时，应首先阅读最后六章，因为其中列举并确立了主要原则，来支持各种建议措施；如果这六章旨在灌输的学说是错误的或站不住脚，我们的结论就必须改变。当然，这六章中所举的例证并非现今所熟悉的，但在克里希纳讲道的那个时代，当时的听众和公众能完全理解，也感到非常熟悉。因此，在他所举的论据中，可能有异于现代作家提出的论据和考量。尽管如此，论证的性质是相同的，结论也是千真万确的。若有必要，我们也能从当今熟悉的人类知识领域来进行例证。贝恩教授和赫伯特 - 斯宾塞的著作已被广泛阅读，因而不再需要冗长的论证，来说明人的生理机体与心理结构有很大的关系；事实上，所有现代心理学都试图从生理学中寻找基础，甚至在此方向走上极端。这位伟大的法国哲学家是所谓实证主义的创始人，在对科学的分类中，并未将心理学独立出来作为一门独立的科学。他想给心理学一个从属的地位，作为生理学之下一个分支学科。

这种分类显示了此倾向可能导致的极端情况。如果身体中的一切只是物质组成，那么真正的心理学只是生理学，心灵只是物质的一种感情。事实上，纯粹的生理机体之外，还有一种我们称之为至高意识的无形本质，构成了人的个体性，而且此能量显现为个体性背后的意识。

科学若想窥探此真实本质，光靠目前的方法是不够的，也不太可能做到。除非科学开始采用伟大神秘学家们的方法，来深入探索这个谜团。但我们必须承认，无论这种本质或生命力的真正性质是什么，人的组成或身体与心智发展和性格有很大的关联。

当然，在载体中运作的力量本身是无色的，力量本身不会产生任何结果。但是，当这些力量与原初质共同作用时，便成为所有界域的基底力量，宇宙中几乎所有事物都能追溯到此力量。然而，若要研究意识存在的特殊形式、特征和发展时，严格地说，必须追溯到载体，即力量作用的物质形体，而不是力量本身。因此，克里希纳说，所有的业力都可以追溯到载体，也就是原初质。业力取决于意识存在。意识存在完全取决于人的心智结构，而心智结构又取决于身体的神经系统、以及其中各种元素、星光体元素的性质、还有储存在起因体中的能量。

同样的法则也适用于星光体。气场在严格意义上也是物质，构成了星光体的载体。在此背后是能量，是星光体人类自我意识的基础。 再往上到了起因体，会再次发现这种无形、无色的力量在载体中发挥作用，载体包含了个体自我的特征。 无论你追溯到何处，都会发现业力和属性源自原初质：而载体是个体存在的原因。 然而，生命存在本身则追溯到这道光。所有有意识的存在都可以追溯到这道光，而且，当灵性智慧得以发展时，便直接源于这道光。 我们假定这些是已承认的结论 -- 不必再详述后六章论证的细节。现在，我们来依次研究不同哲学家提出的理论，即本书前六章中的论述。 第一章只是介绍性的。第二章论述数论派瑜伽，第三章论述业瑜伽，第四章是智瑜伽，第五章是舍弃行为瑜伽，第六章是自制瑜伽。 这些都是其他哲学家提出的理论，不包含克里希纳在中间六章提出的救赎之路。我认为，所有不同哲学家提出的各种建议，几乎都可以归类到这些类别之一。除这些外，还有克里希那自己提出的方法，具有普遍适用性；另外也有幕后的神秘方法，不为人知且看不见，所有的启蒙系统都基于此而创建。由于这种神秘的方法并非普遍适用，因此克里希纳将其置于幕后位置，自己以适用于全人类的方式提出他的教义。他指出了其他各体系的缺陷，并取各家之长，再加上一个必要元素，若缺此元素，这些理论都将变得不成立。最后他构建了推荐给全人类的理论。

以数论哲学为例。我已解释过数论哲学家的独特学说，数论派的原初质自身显现于所有载体中。此原初质即数论派的精神。此精神是完全被动的。这不是自在天，不是积极的创造之神，而只是宇宙的一种被动基质，宇宙中的一切都由原初质完成，原初质产生所有生物体或形体，构成宇宙总和。他们认为，业力和产生的所有结果，都可以追溯到幻觉或原初质，此基质是所有显现之物的基础。个体的存在正是通过业力的作用而出现的。由于业力的作用，个体的存在才得以维持，人类才遭受尘世间所有的痛苦和悲伤。出生、生命和死亡、以及人性遭受的所有数不清苦难，都是由于业力而必须承受。如果人生目标是消除尘世的一切痛苦，那么目标应该是消除业力的作用。

但问题是，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？梵是被动状态，而原初质不受梵的干扰，继续创造宇宙。要想完全摆脱原初质或其属性是不可能的。就好比去掉火或水的所有属性一样不可能。因此，业力 是原初质的必然结果，只要你还是人，原初质就会继续存在，所以试图摆脱业力是没有用的。但是，数论派说，你必须努力摆脱业力的影响，把自己缩减到梵所处的被动存在状态，仅仅做一个漠然的见证者。行动不是出于欲望，而是出于责任感 -- 因为必须做而做。数论派说：弃绝行动的欲望，这种欲望会将灵魂与业力联系在一起；放弃这种联系，使灵魂与业力不产生关系 。

然后会发生什么呢？数论派说，当你放弃这种欲望时，业力对你的影响就会越来越弱，直到最后达到一种完全不受业力影响的状态，这种状态就是解脱。到那时，你就会变成原来的你。你自己不过是原初质的虚妄显现，当这种虚妄显现不复存在时，你就变成了梵。

这就是数论派提出的理论。此外，由于原初质无处不在，是永恒的，不会受任何其他事物影响，并构成了人类真正的灵魂，因此，原初质与业力无关，只是阿周那的幻想。自我无法杀死自我。真正的自我所做的一切，实际上就是原初质的各种形式所做的。遍一的基质是永恒不变的，永远不会受到原初质任何行为的影响。由于某种难以解释的原因，遍一自我似乎从被动存在的状态中脱离出来，在你的自我中呈现出一种虚幻的主动个体存在。努力摆脱这种虚妄的表象，就能获得涅槃。

克里希纳探讨了这一理论。他承认了其中的两个前提。他说，所有的业力都是由载体造成的，导致了有限制的存在，使人遭受生活中的一切痛苦和悲伤。但他否认人类生命的最高目的是达到这个原初质，他还说，达到这个原初质比达到他自己要困难得多；即使竭尽全力达到这个原初质，也是因为已经与逻各斯结合，否则不可能达到原初质。他接受了数论派的两个结论，但指出真正的目标并不是他们所提出的。

现在来看看第二个体系。这主要是前弥曼差的追随者所灌输的哲学。每种仪式主义都基于仪式实践哲学。克里希纳在此使用的论点，对我们而言可能不太容易理解，原因很简单，在过去五千年间，时代已经发生了变化。克里希纳在发表这段论述的时候，人们仍严格遵守吠檀多的仪式，且经常讨论前弥曼差追随者的结论。当时其他哲学体系共同面临许多困难，因此业瑜伽哲学旨在提供解决方案。这些业瑜伽行者提出的论点，虽然在书本中陈述的形式非常有限，却可以延伸应用到现代生活中。

业瑜伽师说：诚然，这种业力或许是由载体造成的，但并不只因载体；而是由载体和意识这两种元素产生的效果造成的。哲学家若要摒弃全部业力，就必须摒弃这两者。但这是不可能的任务。只要是人，就不可能完全弃绝业力，至少必须做一些事使肉体生存，除非真想饿死，或以其他方式过早地结束生命。

假设你真的放弃了业力 —— 也就是避免行动，但又如何能够控制自己的心智呢？避免某个行为却一直想著它，这是毫无用处的。如果你决定弃绝业力，就必然会得出结论：你甚至不应该去想这些事情。既然如此，来看看这会导致什么情况。所有的心智状态都与现象世界有某种联系，并且与业力各个阶段相关，所以很难理解人如何放弃所有的业力，除非能消灭心智，或者进入一种永恒的深沈睡眠状态。此外，如果必须放弃一切业力，就必须放弃善业和恶业，因为从最广泛的意义上讲，业力并不仅仅局限于恶行。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放弃业力，这个世界要如何存在？这不就终结所有良善的冲动、所有爱国和慈善的行为吗？那些一直在为人类福祉而无私奉献的善人，不就无法继续做善事吗？若你号召每个人都放弃行动，只会创造出一群懒惰的无用之人，善人也无法造福同胞。

此外，这并不是一条普遍适用的规则。在这个世界上，能够放弃自己所有行为、让自己永远处于无为状态的人少之又少。如果你要求这些人这么做，他们非但不会弃绝行为，反而会变得懒惰、无所事事，而未真正弃绝任何事物。弃绝行为是什么意思？克里希纳说，人在避免做某事时，可能会产生积极业力效果；在积极行为中，也可能没有产生任何业力。如果你杀了人，那就是谋杀，要为此负责；但假设你拒绝养活年迈的父母，因你的疏忽而死去，难道不需为此负责吗？你可以用最玄奥的方式谈论，但仍无法完全摆脱业力。这些是业瑜伽倡导者提出的论点。

然而业瑜伽士所犯的不幸错误是：在他们的体系中，很少或根本没有提到逻各斯。他们采纳了《吠陀经》中提到的所有三十三亿神灵，并说《吠陀经》代表了逻各斯或话语。他们说：「《吠陀经》规定了某种应遵循的路线，至于此路线是否能达到所要的结果，不是你们说了算的。你们应把《吠陀经》中所说的视为绝对真理，通过履行《吠陀经》中规定的各种仪式，就能达到天界。众天神会在你们修行时协助，最终将获得无上的幸福。这是既定的道路，就不必放弃一切行为，否则会使现行制度陷入无法自拔的混乱状态。」

对于信奉业力之人，克里希纳说：「我接受你们其中一个结论，但另一个我无法认同。我承认，叫人们放弃行为会带来无法计量的恶果，但我不认同崇拜神灵是件好事。」

这些天神是谁？「他们是位于起因体层面的存在，不可能给你永生，因为他们自己也不是永生。即便你能通过崇拜他们到达天界，你也必须以新的转世回到客观存在。天界带来的幸福并不是永恒和永久的，而是会受到这种干扰。更重要的是，如果你崇拜天神，把心思集中在他们身上，作为唯一的关注对象，你将到达他们的居所，而非我的居所。」克里希纳认可放弃行为会带来许多恶果，并考量这些情况后，在这一体系中加入了将逻各斯，作为救赎手段。若想获得永生，就应该遵循肯定能达到永生的方法。若如业瑜珈的那样，将不得不经历另一次转世、或被吸收到另一个并非永生的精神存在中。此外，三十三亿天神在每个显化期开始时出现后，将在沈睡期时消失。因此，天神的存在本身就不是永恒的，不能指望自己的存在会因为融入他们而变得永恒。

现在来谈谈第三种理论 — 弃绝行为瑜伽。克里希纳立刻否定了这一理论，认为这是最恶毒、甚至不可能实现的途径。这理论所追求的所有优点，都可以透过行为来获得，此行为不是出于人类的感情、激情或欲望，而是作为一种职责。

第四个体系是智瑜伽。人们意识到仪式只是一种身体行为，若无辅以适当的知识，便毫无意义，因此，对人类的救赎有帮助的，不是任何仪式追随者所建议的行为，而是仪式的知识或其背后的智力元素，比任何身体行为都要重要得多。

正如克里希纳指出，智瑜伽行者的座右铭是：所有的行为都只是为了获得知识。这些哲学家承认行为不应被摒弃，同时也提出了获得救赎的其他方法。

他们说：「把行为看作是一种修行，并试著理解这种行为的真正含义。事实上，行为只是一种象征，整个仪式中蕴含著深刻的含义，涉及到真正的实体、大自然的秘密、以及蕴藏在人智慧中的所有能力，其含义绝不仅限于身体行为，因为这些行为仅仅是外在表象的表达内容。智瑜伽并非只是业瑜伽，还采用了其他几种瑜伽，如持咒瑜伽。严格来说，这种业瑜伽根本不是所谓的瑜伽，其中还加入了内在瑜伽、呼吸瑜伽、和其他外在仪式的精致替代品。 h 现在来探讨这些哲学家的理论。克里希纳只提出智瑜珈的知识应该指向其适当的源头。在探求真理的过程中，必须有明确的目标，不能简单地遵循持诵或苦行、或任何其他可以开启人内在感官的方法，须完整的认识前往的道路和要达到的最终目标。如果追求的仅仅是获得知识，那么可能仍远远未接近逻各斯、以及逻各斯带来的精神知识。严格说来，所有科学家和探究自然奥秘的人，也都在遵循智瑜伽的建议。但是，这种研究和知识足以使人获得永生吗？这并不足以产生这种效果。此路线确实最终能让人们注意到宇宙运行原则的所有伟大真理，但要正确理解和遵循这些真理，才能确保人类获得渴望的最高幸福，即永生或解脱。克里希纳认可此学派具有探索精神的优点，再加以引导至圆满目标。

现在来看看第五个体系。这个教派的信徒在研究了数论教义、以及我们描述的其他教派之后，得出了以下结论：只有当你能够以某种方式克制心灵的运作时，才有可能真正的弃绝行为，而不仅仅是名义上的。若无法将注意力集中于自身，或者无法让自我转向自我，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本性；若不能做到这一点，就几乎不可能征服原初质，或超越业力的影响。

这些哲学家希望人们按照他们提出的一些建议行事，来掌控自己心智，是更有效、更积极的方法。他们认为，若无法掌控心智，就不可能实践数论派或智瑜伽派的路线。为了达到此目的，人们创造了各种不同流派的哈达瑜伽，及其各种控制自己心智的训练。这些人推荐的是所谓的锻炼瑜伽。不论指出的特定道路是哪条：是哈达瑜伽，或是不涉及秘密启蒙的胜王瑜伽，最终目标都是相同的，就是达到对自己完美的控制。

克里希纳认可此建议，即锻炼并达到自我掌控。但他提供更有效的方法来达成所希望的目标，且方法本身就足以让你实现那个目标。他指出，这种锻炼瑜伽不仅对一生的训练有益，而且可能在人的灵魂上留下永久的冲动，在未来的转世中会起到救助的作用。在实行这套体系时遇到的真正困难，我无需多言，因为在座的各位都了解哈达瑜伽行者通常面临的困难。许多成员都在这方面做出了一些努力，从亲身经历中了解途中有哪些困难。

克里希那在推荐自己的方法时，综合了五种体系的所有优点，并在此基础上，增加必要手段以获得救赎；所基于的推论是逻各斯的存在、逻各斯与人类宇宙中所有原则的真正关系。他的理论无疑比这些哲学流派都要全面，而在接下来的六章中灌输的正是这一理论。

我先前已讨论这六章中的不同段落，说明如何看待逻各斯，现在就不再多言。如果你们能记住我先前提的评论，要理解其意义并不会太难。

在这方面我需要额外解释一点。

本书提到了白天和黑夜，或光明和黑暗。这象征著尘世之路和解脱之路。克里希纳提到的白天是解脱之路，代表白昼或光明之路，是他推荐的道路；而黑夜则是尘世之路，即通往这个世界的投生。

但是，书中有一句话很重要。克里希纳说，遵循第二条路的人可以到达天界并从那里返回，而遵循第一条路的人则可以到达梵天。月亮发光不是靠自己，而是靠太阳的光芒。同样，起因体也不是靠自身固有的光发光，而是靠唯一真正的光源 -- 逻各斯。起因体前往天界，也从天界返回。克里希纳为了说明逻各斯的本质，将逻各斯比作太阳或太阳所象征的事物。

在此，还请大家注意，除了我已列举的情况之外，人死后还可能发生另一种情况。你们若读过辛奈特先生的《秘传佛教》也许会记得，他谈到了灵魂在所谓「第八界域」遭遇的可怕命运。这引起相当大的误解。事情的真相是，在非常极端的情况下，起因体 可能会死亡，如同肉体或星光体会死亡一样。假设随著时间的推移，起因体由于持续的恶业，退化成物质存在的状态，无法反射逻各斯之光；或者，假设起因体赖以生存的东西 -- 人的善业 -- 失去了所有的能量，没有善行的倾向传递给它，那么结果可能是起因体死亡，或者成为一个无用的粒子集合体，而不是一个有生命的有机体，如同当生命原则离开肉体时，肉体就会分解，成为一具死尸。

起因体可能会受污染，以至于无法反映逻各斯之光，未来便不可能有个体性存在；然后结果就是湮灭，是人类能遭遇的最可怕命运。我必须就此打住，不再继续往下说。

请大家牢记，在这些讲座中，仅仅开始了对《博伽梵歌》的初步研究。请试著根据各个书籍、以及现代心理学和科学的论述，检验我提出的理论是否站得住脚 -- 你们自己决定 -- 《薄伽梵歌》本身是否支持这些理论。不要依赖过多的评注，这只会让你感到困惑。尽量依据自己的智力去解读文本；如果你认为这些是正确的理论，就试著去深入追溯，尝试自己完整思考整个哲学。我发现，人若专注思考和冥想，比阅读任何书籍或聆听任何讲座都更有收获。若自己没有思考讲座的内容，是毫无用处的。神秘学无法提供已消化的哲学养分，有些人自以为处在数论派所追求的理想被动状态般；每个人都应自行阅读和研究此主题。阅读并获取知识，然后利用所学造福自己的同胞。

这些古书所蕴含的哲学是宝贵的，但现已变成了迷信。我们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识。曾经存在过的活跃信仰，如今只剩外壳，成为我们所谓的宗教。商羯罗的崇高哲学如今已面目全非。许多不二论者的哲学并不能指导实际的行为。这些不二论者研究了所有的书籍，与锡兰的南传佛教徒一样，认为涅槃就是数论罗哲学家所承诺的涅槃，未遵循不二论的哲学得出合理的结论，而是通过五真理和其他仪式，引入了一些愚蠢且非必要的折衷方案，试图调和印度各个宗派间的不同观点。区别不二论哲学已经堕落，现在不过是寺庙崇拜而已，在人们心目中没有留下任何好印象。毗湿奴派哲学也以同样的方式堕落了，而且变得更加狂热。例如，他们的《摩尼曼贾里》中将商羯罗描绘成昔日的罗刹。在北印度，人们一般都念诵《女神颂》，许多人崇拜沙克蒂女神。在加尔各答，人们对卡利的崇拜胜于任何其他神灵。若根据克里希纳的教义来审视这些习俗，会发现这不是印度教，而是一整套迷信信仰和实践，无法真正有助于促进印度民族的福祉，反而使其道德败坏，削弱了其精神力量，导致了目前的状况。我认为，这种状况并非完全由政治退化所致。

我们的学会是建立在完全无教派的基础之上的；我们同理每一种宗教，但不支持任何打著宗教旗号的滥用；在同理每一种宗教同时，尽力寻找所有宗教信仰共同的基础。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在宗教哲学方面启迪同胞，并努力引导同胞回归更纯粹的信仰 -- 毫无疑问，这种信仰过去确实存在过，但现在仅仅名存实亡，或者只存在于被遗忘书页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