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：最初原则

神秘学的研究范围是整个宇宙，关注著整体与存在的完整性，以及人类在宇宙体系中的位置。宇宙展现出令人惊叹和敬畏的秩序，从难以想像的宏伟到不可思议的微小。结构中有结构，轮中有轮，越来越复杂，而相互作用与合作，使每个部分紧密联系，形成一个庞大而壮丽的整体。

神秘哲学的起点与终点，都是那个不可思议的「奥秘」，在印度哲学中被称为「梵」，超越一切限定和属性，被称为「未知神」，因为它「不可思议、不可言说」。正如布拉瓦茨基写道：「它没有任何属性，本质上与显现的有限存在毫无关系。它是 『 存在性 』 ，而非 『 存在』，超越一切思想与推测。」（《秘密教义》卷一，第 14 页）

在 梵的无限之中，是如何演化出有限宇宙，这一直是古老的哲学难题。正如哲学家艾伦 · 瓦茨提出的问题：「如果终极实在是无形的，它如何能产生形体？如果它无空间、无时间，又如何能孕育出空间与时间？」（《至高的同一性》，第 63 页）此作者的回答与智慧宗教的精神一致：

「无限者，按定义，包含了有限的可能性 …… 如果无限不能显现有限，那就不是无限，也不是全能了。」（同上，第 65 页）

「原初质」与梵同为永恒且是一体的。正如艾伦 · 瓦茨所言，它存在于无限之中，是「有限性的可能性」。原初质能分化并转化为「物质」，此过程超出我们有限心智所能理解。分化后的物质由七种「元素」组成，其中之一就是电磁能量，成为科学所知的「物质」。此过程使宇宙进入活跃显现的状态，被称为「显现期」。与此相反的是撤回过程，使宇宙再次回归原初质的吸收状态，此休止的状态被称为「休止期」（ pralaya ）。神秘学认为，这些过程在无尽的永恒中不断交替循环；这种周期性的交替被比喻为「伟大气息」的呼出与吸入。

在宇宙休止期时，宇宙被还原为最极致的简单性，一切都处于寂静的休憩中。当宇宙显现期黎明到来时，原初质开始分化，原初的单纯性变得越来越复杂，逐渐形成宇宙中所有可见与不可见的物质形态。科学认为，物质存在多种状态。当物质分化的越来越稠密，粒子及亚粒子之间似乎有明确的阶层体系。这正是古老的神秘学教义。原初质是真正的「最初质料」，是所有物质的基础。这本身并非物质，而是物质的前身；这在显现期中周期性地分化，而后在休止期中又回归为未分化的状态。

梵既是超然的，也是内在的；其内在面向被称为「逻各斯」，逻各斯将灵魂和生命力赋予原初质，也赋予其分化产物。「逻各斯」是希腊语，意思包括「话语」、「理性」和「秩序」。口头语言是思想的表达，同理，逻各斯是绝对、无限思想（即梵）的表达。逻各斯是神之心智，是宇宙的法则与秩序。舒巴罗与布拉瓦茨基师出同门，曾如此描述逻各斯：「逻各斯是一个灵性能量的中心，不生不灭，在休止期期间潜藏于梵的怀抱中，在宇宙活动开始时成为有意识能量中心。」（《舒巴罗文集》 , 2:457 ）他还补充道：「在其最深层的本质上，逻各斯不像梵那样不可知，而是人类最高认知的对象 ……其 本质或实质上与梵并无不同，但同时又因为是个体化的存在，而与梵有所区别。」梵的无限性中包含无数的逻各斯。每一个逻各斯都是一个宇宙的灵性生命，在其无垠的领域 之中，通过每一个星系、太阳系和行星展现自身。印度圣典如下表达了此思想：

「永恒之树，其根扎于天上，枝条垂向大地。它即是梵，纯粹的灵，确实称为不朽者。万物皆依此灵而存立，无人能超越 …… 整个宇宙源自于他，他的生命贯穿整个宇宙。」（《卡塔奥义书》 3:1 ）

逻各斯一方面作为梵中的永恒潜能，另一方面作为显现出来的神圣光辉，是宇宙的主导智能。逻各斯作为永恒潜能时，被称为「未生者」；而作为活跃的、显现期的神圣智能时，便从潜伏状态中爆发出来，为宇宙带来生命与光明，可谓在每一个显现期中「再生」，被称为「一切造物中的首生者」。这也成为基督教「无染受孕」的教义基础。

随著原初质的分化，一场伟大的宇宙原初奇迹上演：「未生者」映现在看似分化的宇宙中，成为活跃的创造神，或称显现的逻各斯。在诸界未生之前，逻各斯是神圣儿子，由宇宙处女（基质）所生。而后显现的基质是其母亲，但他不可能有父亲，因为未显现的潜能是绝对的、无性的。在所有最古老的宇宙起源论中，从未知黑暗中出现的首先是「母亲」。在她无染的子宫中，诞生了「子」或逻各斯，而这个「子」又反过来成为「父」。这个「子」就是显现的神、逻各斯或「话语」，其中包含著无数创造性的智能体 —— 即「神之子们」。

这些创造性的群体，或称「神之子们」，共同构成了显现的逻各斯。他们被称为「阿特曼的光线」、「永恒者的诸面向」或「灵性太阳的光束」。这些自然界的创造性智能群体主导的运作，被称为宇宙电，即「诸子之子」。这是「神之子们」在物质上进行的向外创造性运作，有时也被称为「逻各斯之光」，连接了宇宙心智与宇宙物质。宇宙心智即集体的逻各斯，被称为「声音之军」；宇宙物质即「物质」，是从原初质中分化出来的元素。宇宙电也被称为逻各斯之光，是逻各斯作用于物质的神秘力量，赋予其生命与意识。

布拉瓦茨基将宇宙电描述为「奥秘的、电性的、生命的力量，受创造性逻各斯的意志驱使，将一切形体联合并聚合，赋予最初的推动力，而后成为法则。」（《秘密教义》卷一，第 109 页）她写道，这是一种「电性的生命力量，无论在显现还是不可见的层面中，是所有宇宙能量的超然结合统一体。在宏大尺度上，宇宙电的作用类似于意志所创造的活力，即表面上的主体影响表面上的客体事物，并推动其行动 ……这 展现于一切造物的建构力量中 —— 从行星体系到萤火虫和普通雏菊 —— 实现大自然心智或神之思想中的计划。」（同上，第 111 页）。

此 「逻各斯之光」是一切意识与觉知、一切生命与活力的源泉。神秘学认为，伟大的「声音之军」活跃于万物中，因此一切都是有生命、有意识的。古生物学家兼哲学家德日进在其著作《人类现象》中指出：「长期以来，科学认为意识只存在于高等生命形式中，用此借口将意识排除在宇宙模型之外。」（第 55 页）在神秘学所提出的宇宙模型中，意识扮演著重要角色，并明确宣称存在一种宇宙意识能量 —— 逻各斯之光 —— 从内部发出智能、有意识的生命之光，照亮宇宙。因此，地球上所有的生命界域，体现了创造性逻各斯在物质中的显现，并通过宇宙电运作。地球生命进化的顶点是人类，人类整体上体现了逻各斯，或用基督教奥秘学的术语来说，就是「话语成肉身」。

布拉瓦茨基在《秘密教义》中对此思想作了总结：

「显现期的冲动始于宇宙意念的再度觉醒（即『宇宙心智』），在此过程同时，宇宙基质从未分化的沉睡状态中首次显现，后者是前者在显现期时的载体。此时，绝对智慧在其意念中映现自身；通过一种超然过程产生了宇宙能量（宇宙电），超出人类意识的理解。宇宙电贯穿于惰性物质之体，激发其活动，并引导物质在七个宇宙意识层面初步分化。』（ 1: 328 ）

学生提问

问：回到起始点，我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。为什么梵要创造宇宙？

答：有人曾经问过布拉瓦茨基这个问题。她的回答是：「别问我，去问梵吧。」不过，在认真思考此问题时，需要清楚知道梵并不创造宇宙。梵不会分化，也不会做任何事情。原初质才会分化并成为宇宙，原初质被称为梵的面纱，但即便如此，这也与西方神学所理解的「创造」完全不同。正如一位智慧大师所言：

「你们若继续说： 『 我们的星球和人类是被创造出来的 。』——这是 与事实为敌，纠结于琐碎细节，分析不休，最终无法掌握整体。我们的星球和我们自身并非创造物，就如同眼前的冰山一样 …… 星球和人类展现的是特定时期内的某种状态；目前的外观都是暂时的 ， 无论是地质上还是人类学上的外观，只是所处进化阶段的伴随状态 …… 一切都会变得明朗。」（《大师给辛尼特的信件》，第 119-120 页）

原初质之所以会分化，是因为前一宇宙周期的业力尚未消耗完毕。这一直在发生，并将继续下去。简而言之，业力就是「作用与反作用」。当宇宙结束漫长的显现期时，仍然会有尚未完成的事情，有些作用还未产生相应的反作用，有些因还未结出果。这将需要另一次宇宙的「再生」才得以实现，而该周期又会引发下一个周期，如此循环往覆，无始无终。

问：关于原初质、宇宙物质等神秘学思想，与科学的概念有何异同？

答：自布拉瓦茨基的时代以来，科学已经取得了长足进步。在那个时代，科学家们认为物质是由无法再分的微小「台球型」原子组成。当时对电的理解也很有限，只是称之为「一种运动方式」来掩饰自己的无知。当神秘学家说电是由微粒单位组成时，当时的科学家还嘲笑。神秘学认为宇宙诞生于与神（空间）之中，以及所谓的虚空其实是一种「充满」，万物皆由此分化而来，这些观点也曾被讥笑为荒谬之谈。

但是，自布拉瓦茨基时代以来，科学有哪些新发现呢？现在科学家知道，原子是可分的，并且已经发现了许多亚原子粒子。其中之一 是 电子，正是神秘学家所谈论的「电的微粒单位」。不仅如此，科学认为电子是成对粒子中的一员。在「空」的空间中（东方称为「消融状态」），电子从悬置状态被抛射，留下一个「空间空洞」，称为正电子。科学现在认为，「空」间实际上充满了处于「负能量」状态的物质。当一个粒子进入正能量状态时，原本的负能量状态就会留下一个互补的「空洞」，称为一个反粒子。无数对互补粒子从「空」间中出现，对应于神秘学提到的原初质分化出物质。「大气息在空间中挖掘七个洞进入消融状态，使其在显现期间旋转。」（《秘密教义》卷一，第 147 页）

问：逻各斯这个词是否对应于基督教中的上帝？

答：就某些伟大的基督教神秘主义者而言，比如迈斯特 · 艾克哈特，这两者有相似之处。在艾克哈特的术语中，「上帝」对应于逻各斯，而「神性本体」则对应于梵。这类似于印度哲学中的「有属性的梵」和「无属性的梵」。但如果你指的上帝，是大众基督教中的拟人化造物主、审判者、救赎者等，此观念既不符合逻各斯，也不符合密传教义中的梵。布拉瓦茨基对此总结得非常恰当，她写道：

『我们所拒绝的，并非自然中无处不在的未知神，或称隐藏的自然；而是人类教条中的上帝和被人格化的「话语」。人类以无尽的自负、与生俱来的骄傲和虚荣，用亵渎之手，凭借狭隘头脑中的素材，塑造了这个上帝，并强加于全人类，宣称这是源自直接的启示，源自那遍一未揭示的「空间」。』（《秘密教义》卷一，第 9 页）

问：我在一些神秘学著作中读到，太阳逻各斯通过三次「流注」建构了太阳系。您能进一步阐述这一点吗？

答：逻各斯是整个宇宙（包括无数个太阳系）的光与生命的中心源泉。其光芒是阿特曼的光线，也是其自身；每一道光线都照耀著有智能的存在，从人类到最高的天使。这些光线全部合起来就是逻各斯。在《德基安集》中，这些被称为「声音之军」。「太阳逻各斯」这个词，或许指的是在此太阳系中起作用的光线，正如「太平洋舰队」指的是美国海军太平洋的分部。

在太阳系中，有个主宰的阶层 ，是 位高度发展的禅那主或大天使 ；此 至高主宰掌管太阳系内一切的进化。若你称这位伟大存在为「太阳逻各斯」，也未尝不可，如某位著名君主曾说「朕即国家」。只是要记住，这位存在只是整个灵性生命阶层的首领而已。但若你把这想像为一个巨大的超级存在，如某些著作中所描述的，那就是被误导了。「行星逻各斯」也同理，是宇宙群体的一个分支，但不存在任何人格化的形态。

参考书目：

布拉瓦茨基，《秘密教义》，「序言」

舒巴罗，《舒巴罗文集》，「薄伽梵歌四讲」（一）

问题思考：

1. 先 阅读《秘密教义》「序言」第 14-18 页。请用自己的话总结布拉瓦茨基阐述的三项基本命题。请尽量避免直接引用原文，而是用自己的话描述。

2. 你认为「序言」中提到的「逻各斯」，指的是某个特定的存在吗？请解释你的看法。

3. 是何者使宇宙显现出来？

4. 宇宙电在宇宙进化中扮演什么角色？

5. 人类在宇宙进化中扮演什么角色？

6. 本章介绍了一些梵文术语，可能是你第一次接触。请不要急于将之视为固定的定义，或直接对应于某个英文词汇。随著更深入的阅读和理解加深，你将更清晰了解这些词的广泛含义。但在目前阶段，请将 A 栏的词语与 B 栏的含义进行匹配。

A       B

梵       发生在两个显现期之间的非显现期或休止周期。

原初质       发生在两个休止期之间的显现活动周期。

休止期       内在于宇宙之中、固有的。

超然       绝对的、终极的实在。

显现期       物质的「根」，或称产生物质的宇宙基础。

内在       超越宇宙之上。